張一鳴正站在護士站跟一個圓臉小護士說話,白微走上前打招呼:“一鳴哥,你這是?”
“是白微呀,”張一鳴轉過頭看見白微,露出一縷微笑,“我有個長輩在這裡住院,我和我媽來探病,你呢?”
“唔,我也有個長輩住院,是惡性淋巴瘤。”白微想起張一鳴本科是學醫的,就又說道,“似乎是不治之症,醫生都不是很樂觀。”
張一鳴目光中露出同情之色:“也不用太悲觀。好多患了惡性腫瘤的人都能堅持好幾年,多的還有十幾年的,你勸病人放寬心,看淡一些,會有奇蹟的。”
白微點點頭,又問:“你親戚的病要不要緊?”
張一鳴低低嘆息一聲:“也不是很樂觀。”
進了腫瘤醫院住院區的病人,大部分都是不樂觀的惡性腫瘤,不到這一步,很多人根本也住不進來。白微並不意外,反過來勸慰道:“其實反過來想想,我們每個人生下來就都已經得了不治之症呢。”
張一鳴一愣:“?”
“難道不是麼?”白微露出幾分調皮笑意,“我可沒聽說有誰能長生不死呢!”
張一鳴被她逗的也笑起來,因為上次見面不歡而散留下的那點尷尬也消失無蹤:“是啊,人人都要死,要是疾病只摧折生命,卻不使人感到痛苦,那就真像你說的,也沒那麼可怕了。”他看了一眼護士站裡面,低聲道,“我是來拜託護士,一會兒哄我親戚說給他在藥里加了止痛針,他痛的受不了了。”
白微聽的心裡難過,又安慰了他幾句,才兩下作別。她悶悶不樂的回到呂繼敏病房門口,卻見肖柏站在關著的門邊,正透過玻璃往裡面張望,便走過去問:“怎麼不進去?”
肖柏拉了她一把:“噓。”
白微莫名其妙,探頭往病房裡看時,卻見楊佑庭正坐在病床前,手裡舉著鏡子,在他對面,呂繼敏正一臉不情願的往頭上套假髮。
“哇,楊師父挺上道嘛,這是他給呂師父買的假髮?”白微低聲驚歎。
肖柏點頭:“醫生說開始化療會脫髮,我跟楊師父說,師父本來頭髮就少很多了,再脫落就更不能戴她心愛的那個髮卡了,楊師父就悄悄去買了幾頂假髮。你看我師父戴這個短的捲髮是不是挺時髦好看的?”
呂繼敏現在頭上套著的正是一頂深褐色捲曲短髮,她五官比一般女人硬朗,戴上這頂假髮卻多了幾分女人的柔和俏麗,顯得面板也比較白,確實不錯。
白微就贊同的點頭:“好看。呂師父平時還喜歡戴髮卡麼?看不出來呀。”
“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戴,平時師父捨不得的。”肖柏聲音很輕,“我聽李老師說,那髮卡是師父的心愛之物,已經好好留了三十年。有一年,四師妹在家裡胡鬧,翻出了這個髮卡,和五師妹搶著戴,把髮卡上的珠子弄掉了,師父為此頭一回大發脾氣,狠狠教訓了兩位師妹。”
三十年,白微看看裡面還在試假髮的二人,頓時福至心靈:“這麼說,那髮卡是楊師父送呂師父的?”
“我也這麼猜,所以我特意在楊師父面前說了髮卡,楊師父果然深受觸動,自己去挑了假髮。你看我師父多開心,她雖然滿臉不耐煩,眼睛裡卻都是笑意。”
白微眼睛盯著呂繼敏,她正把頭上的捲髮取下來,頻頻搖頭,似乎不喜歡,楊師父手裡舉著另一個半長黑髮遞過去,她臉上沒有笑容,嘴角卻上翹,眼睛裡也果然都是高興的神氣。
“好浪漫。”白微喃喃感嘆。
肖柏卻說:“不只是浪漫。李老師教訓兩位師妹時曾經說過,要是沒有那個髮卡,就不會有她們的今天,因為師父小時候很不喜歡自己是個女孩子,她被周圍的人影響,一直希望自己能變身男兒,為師祖爭光,讓師祖在親戚面前揚眉吐氣。”
這種隱藏在心裡的因性別而生的自卑感,與呂繼敏與生俱來的驕傲、不信自己不如男兒而加倍努力,形成了巨大的矛盾,使得少女時期的呂繼敏份外敏感尖銳。直到她在如花年紀,遇到一個完全肯定她的人。
“李老師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只知道是他告訴師父說,師父是個很好很厲害的女孩子,不只功夫好、人品好,樣貌性情,什麼什麼都好,比男兒強多了,還送了師父一個漂亮的蝴蝶髮卡,說師父戴起來很好看。”
白微幾乎秒懂。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會受周遭人的影響,尤其是呂繼敏自小就聽父親和周圍人遺憾她不是男孩,她受到這種影響,既免不了反感,而因此加倍努力,證明自己就算是女兒也不輸男孩,也免不了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