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噶爾丹歇息的氈帳。那一夜,噶爾丹在主帳與部將商議軍務,修茂趁機鑽入噶爾丹的營帳。修茂將將尋到一個貌似裝玉璽的錦盒,機會近在咫尺,可惜率領巡邏軍的赫欽經過父汗的營帳時聽到了可疑的聲響,立刻衝入搜查。
是夜,濃雲密佈,星月被遮擋,營地的火把照亮有限,修茂又是厄魯特兵的打扮,這才得以溜出營地,上馬疾馳逃走。但精明能幹的赫欽還是循跡一路追出大營,並憑經驗朝著修茂的方向開了槍。
赫欽手裡的鳥槍屬高速輕彈型別,精度較高,但威力欠缺。馬上的修茂在聽到槍響後,趕緊伏身,雖動作敏捷,右肩還是被少許彈丸擊中,頓時血流如注。
由於夜色蒼茫,視線不清,開槍後的赫欽停止追擊,遂帶人回營。而修茂顧不上傷口,快馬加鞭,直衝巴林而回。
日夜兼程回到巴林的修茂,避入自己的房間後,失血過多再加上疲累不堪,癱倒在地。令修茂萬萬沒想到的是,好些天得不到舅舅訊息的嫤瑜正好在他的房裡發呆。
本不想嚇壞嫤瑜,害她擔心,沒曾想卻被她撞了個正著,也就不得不留下她幫忙。一個不到十二歲的小姑娘,硬是含著淚,忍住乾嘔,心驚膽顫地看著舅舅割開肩頭,自己則哆嗦著幫忙取出彈丸,為舅舅清洗傷口、包紮。
修茂臥床養傷期間,修茂的伺候小廝吉勒暗中打點藥草為主子醫治。而嫤瑜這邊則依著姨祖母的疼愛,粥湯、點心、藥膳各種有助修茂恢復元氣的吃食接二連三送入修茂房內。嫤瑜自己還時時守在修茂床邊,遞水,喂粥,盡心照顧,眼巴巴盼著舅舅趕快好起來。
待修茂傷勢稍好,嫤瑜便主動要求回京。巴林的日子自在、快活,又得姨祖母百般關愛,但嫤瑜經歷劫持,又見舅舅受傷,已是心有餘悸。
修茂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蹤,既然慶徽的婚事已辦妥,自是希望早些離開草原。不等傷口完全復原,也沒太在意嫤瑜蔫蔫的神色,修茂便急匆匆帶著嫤瑜告別老郡主一家離開了巴林。
一路上修茂心事重重,直到落腳古北口,發現嫤瑜高燒,修茂懊悔不已,深深自責。從小錦衣華食備受寵愛的小姑娘何時經歷過這些,平白而來的驚恐與憂慮壓迫她的身心,暗自吞噬她的健康,這場病,來得意料之中的情由,又發生在意料之外的時間。
嫤瑜緩緩微啟雙眸,眼前一片模糊,四肢百骸猶如負重石沉入水底,無一絲掙扎的力氣。閤眼,再睜開,熟悉的臉龐清晰入眼,嫤瑜抿唇,嘴角挽出一朵柔弱的笑靨。
驚見嫤瑜清醒,修茂欣喜,“小嫤,告訴舅舅,你哪兒不舒服?”
嫤瑜的目光移到修茂受傷的肩頭,思索片刻,眉尖輕蹙,“舅舅,是不是你把我抱進來的?傷口有沒有裂開?”
遠山含黛的雙眉下,一雙清眸露出嗔怪,“把我叫醒,我能自己上來,大不了還有扶柳攙著我,你的胳膊不能用勁兒。”
沒聽到嫤瑜念一聲自個兒的難受,反是一開口就掛念自己,修茂疼惜地拍拍嫤瑜的臉蛋,“舅舅單肩就把你扛進來了,用不上動用右邊。你不是常說,武狀元都比不過舅舅,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見嫤瑜醒過來,修茂渾然不覺肩傷的疼痛,心思都放在了嫤瑜身上,“有沒有想吃的?舅舅給你弄來。”
調皮的靈動飛過眼眉,嫤瑜故意說道:“我要吃去年夏天阿瑪託人從福建帶回來的荔枝。”
“荔枝?”修茂愣住,隨即反應過來,“你是存心為難我。”
嫤瑜眨眨眼,做了個鬼臉,“就是為難你。”
接著便是學起祖父石華善的口氣,“往後想要什麼,只管找你那位爵爺舅舅去,誰讓你抓周什麼都不抓,就抓著他不放。”
修茂聽過,無奈地笑了笑,忍不住又捏了捏嫤瑜的小臉。嫤瑜滑嫩的臉蛋倒真個猶如剝了殼的荔枝,潔白如玉。
“吃你自個兒吧,小傻瓜。”
任憑舅舅欺負自己的臉蛋,嫤瑜是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還擊。不過,每次一想起祖父的這番話,嫤瑜都是興致盎然。但凡身邊有個當年在場的親人,她都要一次次確認,週歲的抓周自己當真是什麼都沒要?事後也總是悶頭追憶,自己怎麼會一點印象也沒有呢?
所以在這當口,正值當事人在此,嫤瑜又開始了同樣的問題,“舅舅,我一歲時抓周當真是抱著你不放,卻任由慶徵抓金元寶、撈翡翠珠子、套瑪瑙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