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明。魏珠帶人往乾清門而去,因著這兩天乾清宮後的交泰殿照明也交由他負責,便叫過一位林公公,讓他帶著喬守木去交泰殿。
這位喬守木不是別人,正是當年古北口行宮門前即使挨打受罵也要倔強地找尋姐姐的喬木頭。那時的他不過十歲,一路顛沛流離走到京城,舉目無親的他街頭拐角漂泊流浪,最終落入了人牙子之手。知道自己遲早也是被賣的下場,木頭主動央求把他賣入宮中做太監。雖然在京城的流浪生活中,也略微聽說了太監是怎麼回事,可成為太監找尋姐姐的念頭他一直沒有斷過。
甭管把人賣到哪兒,人牙子在意的只是賣得好價錢。於是宮裡負責招募太監的管事看過木頭、瞭解過家庭背景後,便買下了木頭。
起初木頭在打掃處當值,身處宮中內監最下層,髒活累活沒少幹,受氣捱罵被打也是家常便飯。莫說找姐姐,連成家立業的後路也斷了,木頭這才真正明白當初在古北口行宮門口那位公公說過的話。也曾想過找到那位太子跟前伺候的公公,可想想自己得了人家的好卻又不聽人家的話,非要扎進這斷子絕孫的奴才泥潭裡掙扎,卻是活該。
有的太監在宮裡從早忙到晚,一輩子都活在最底層,到死也沒見過高高在上的主子爺。也是木頭不至於活到那份兒上,去年一次偶然的機會遇見魏珠,便入了魏珠的眼,從打掃處調到了乾清宮,真可謂一步登天。一年下來,不只是遠遠地見過皇帝,就連太子也得見幾面,甚至那位伺候太子的程公公也曾擦肩而過。換個處境,木頭的絕望褪去不少,只要肯動腦子,手腳勤快,自己也是可以往高裡爬的。
認了魏珠做師父,頭一件事就是把名字改成喬守木,倒真有些改頭換面的意思了。
喬守木與林公公繞到交泰殿前,值守的太監正左右顧盼,還以為天黑了著急照明,喬守木特地加快步子迎了上去。藉助手裡的宮燈,喬守木看清那名值守太監面帶尷尬,不像是因為交泰殿漆黑一片對他們不滿。
晚幾步上前的林公公認識對方,倚老賣老指揮喬守木進殿掌燈,自己藉機偷懶,與對方攀談起來。
喬守木入殿,正殿明間居中設寶座,上懸康熙皇帝御筆“無為”匾,寶座前的御案放置當今皇帝的御璽,東次間的長案供奉傳國玉璽以及兩位清帝的御璽,西次間設銅壺滴漏。
東西次間無需上燈,喬守木點亮正殿燈燭正準備退下,卻聽得東次間傳來一聲響動。嚇一跳,不自禁便大聲喊出來,“是誰在裡頭?”
立時,四下靜寂無聲,喬守木唯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舉高手裡的提燈,喬守木一步步靠近東次間的門,正準備推開一窺究竟。殿外與林公公聊天的那位太監突然衝進來,詢問出了什麼事。
林公公跟進,正覺得奇怪,聊得正帶勁兒,這人非要說聽到喬守木喊叫,林公公完全沒注意到,看來這人心思全放在殿裡了。聽得喬守木說東次間有動靜,那人自己先推開東次間進去溜過一圈出來,不耐煩地訓斥喬守木大驚小怪,裡頭什麼都沒有。
本就瞧不上魏珠處處照應這小子,林公公也嫌棄地皺眉數落喬守木,看他也幹完活,便帶著他離開了。喬守木離開時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那人真是奇怪,東次間又沒上燈,他怎麼就那麼肯定。
林公公帶著喬守木走遠後,東次間裡走出一名手提食盒的太監,與值守太監對視一眼後,沒說一句話,便匆匆離開了交泰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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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節後,康熙三十三年的新春喜慶也告一段落,皇帝一大早便在乾清門前端坐龍椅,認真聽政。
位列兩班的文武滿漢大臣頂著春寒料峭,把這一月擱置的重要事宜一一稟報。胤礽直身站於東側上首,大多時候目視前方,偶爾快速掃過隆科多與鄂倫岱。
天色將明未明,胤礽過來乾清門時,便見到隆科多臉上的青紫、嘴角的傷口。鄂倫岱晚來幾步,才看見隆科多,就捏緊拳頭直衝隆科多而來,虧是一幫滿大臣手腳麻利攔阻。如若不然,皇帝還未御門聽政,乾清門前便先上演一場打架鬥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