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婉婉,你知道我做了什麼,對不對?”
阮婉沉默了下,輕輕點頭。
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
如果說之前見到餘巧巧時只是有預感的話,那麼此刻再見,就已然是篤定。這個曾經純潔安靜有一點羞澀的女孩,終於……
“做了之後才知道,從前覺得很難的事情,其實很容易。”餘巧巧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個沒有多少笑意的淺淡笑容,“區別只在於,豁不豁得出去。”
阮婉不語。
說實話,她不知道餘巧巧是怎麼做到的,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方法才做到這個地步。也許一切都在她的設計之內,也許摻雜著許多意外,但毋庸置疑的是,她成功了,而且是非同一般的成功。
但這些,她都不在意。
說到底,安家人以及除餘巧巧外的餘家人,無論遭遇怎樣的事,都和她沒有多少關係。
她在意的只有……
“那麼,”她抬頭直視臺階上那臉色蒼白的女孩,輕聲問,“你的心平靜下來了嗎?”報復是一把雙刃劍,傷人也傷己,報復結束後的空虛感是可怕的,但同時,那種無論如何都停不下來的感覺,也同樣可怕。她不知道餘巧巧屬於那一種,但她知道,這姑娘並沒有從其中走出來。
又或者說,在她看來,與其說餘巧巧的行為是報復,倒不如說是發洩——讓心中的憤怒痛苦悲傷隨著這個渠道盡情洶湧流出,若不然,任由這些情緒堆積在心中,她遲早會因此而瘋掉。
餘巧巧似乎沒有想到阮婉會問這樣的話,她的臉孔上浮現出了驚訝之色。在與後者對視了幾秒後,她原本冷靜如面具的表情終於被打破,真實的情緒從裂縫中流淌而出——
“我……不知道。”
“是麼……”阮婉注視著眼前的女孩,心中有傷心,也有對無常命運的怨懣,“你身上有錢麼?”
“……嗯?”餘巧巧愣住,因為阮婉那有些不著調的問題。
“出門在外,什麼都能缺,就是不能缺錢。”阮婉對她露出了一個笑容,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走到餘巧巧的面前遞給她,“這個你拿著。”
餘巧巧下意識搖頭:“我不……”
“拿著。”阮婉抓住餘巧巧的手,將信封強塞進她的手中。從這姑娘這段時間一次都沒來找她,她也可以大致猜出餘家其餘人對她並沒有完全放心,自然更不可能給她太多錢。而眼下,餘家和安家的錢都打了水漂,餘巧巧手頭自然就更不可能會落下什麼。
“你……”
“放心吧,這些是我自己的積蓄,不會惹來什麼麻煩。”阮婉彎了彎嘴角,輕聲說,“你在外面,一切都要小心。我家的電話你是知道的,如果有什麼需要,就打電話給我和婷婷吧。”
“……”餘巧巧低下頭注視著手中的信封,突然很低聲地問,“我們真的還是朋友?”
“當然是<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阮婉握緊她的手,“而且永遠是。”
自從那天起就再也沒有哭過的餘巧巧眨了眨眼,一滴眼淚就這麼無聲地砸落在了兩人交握的手上。
是的,她清楚地記得,那天來見她的阮婉說——只要有需要就可以去找她。在這些備受煎熬的日子裡,她不止一次地想去找她們,找她最好的兩個朋友,卻總在最後一刻……裹足不前。
她已經和她們不一樣了。
她們能一如既往地行走於燦爛的陽光下。
她卻已然滿身汙垢——也許最初並不是,但在她決定做這些事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然無法逆轉。雖然明知道這一點,她卻無法放棄。因為如若放棄了,她覺得自己一定會瘋掉。但眼下,即使她沒有瘋,她也不覺得自己就好了多少,依舊沒有……半刻安寧,更不知道未來將何去何從。
但是,有這樣的朋友在,未來應該也不會那麼……糟糕吧。
之後,她們三個人分著吃完了一碗小餛飩,味道明明沒有絲毫變化,阮婉卻覺得裡面有一點苦,她想,這大概是因為三個人的眼淚都掉進了碗裡吧。
她向來認為“分別是為了更好的相聚”這句話是用來哄人的,但在那之後,卻由衷地希望它是真的。她真的無比期待能再次見到這位好朋友,以及……希望再見時,餘巧巧已經徹底從陰影中走出,再次在陽光下燦爛地笑。
上天不會一味殘忍,總會留出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