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就算賈家所有人臉色都跟開了染坊一般,白紅青紫俱全,但聖旨下達,這鐵一般的皇權威壓,斷沒有迴旋的餘地。
別提賈政等人有多麼憋氣又無可奈何,在他們眼中天下掉餡餅好事被佔全的賈赦也痛快不到哪裡去。此刻賈赦心下煩躁,左一塊賈周氏牌位,右邊一塊無字張氏的牌位,淚眼婆娑的望著榮國府開府國公賈源的牌位。什麼另開一宗,成宗祧人啊,他不要冠皇姓,徒賈氏,難聽死了!
就算先前賈家分宗了,他身上可還是有祚國公爵位,這榮府先輩的牌位肯定還是由他供養的。
現在呢……
賈赦腳步生根的立在祠堂,不想走。
人都有些欲2望的,想想那逆天的帝王紫氣論,再看看如今上皇幾乎白菜價般的封王,賈赦他自忖不出背後的深意,便覺得大概是自己有利用價值。
既然如今他有被人利用的資本,那麼身為“質子”他卑微的心願難道得不到滿足嗎?
戴權見人一雙淚眼望過來,心中咯噔一震。他是上皇鐵桿心腹,所以當血染紅了大明宮宮侍時,他有活命的機會。知曉賈赦是什麼人,也估摸出幾分上皇是逐步想要賈赦脫離賈家,就算日後不能認祖歸宗,也會榮耀加身,恩澤後代。故此,賈源夫婦何德何能再受皇子跪拜?
想著如何義正言辭的拒絕,戴權正絞盡腦汁的思忖話術,便聽得背後一聲寵溺的聲音響起,“赦兒是個孝心可嘉,知恩圖報的好孩子。”
腦子裡空白了那麼幾秒之後,戴權回過神來,剛要過去行禮攙扶,便看見他家主子一臉柔和著拍拍賈赦的肩膀,一邊伸手指著賈源的牌位,命人把他取下,“赦兒既然喜歡,就一起帶走吧!”
戴權:“……”
被塞了牌位的賈赦:“…………”
當一個皇帝愧疚,當一個父親後悔,兩者身份重合的人還帶著“愛之慾其生惡之其必死”的性子,太上皇如今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能摘下來給賈赦當球踢,更何況區區宗族禮法?
“百善孝為先,赦兒你們雖然早已與賈氏族人分宗,但這老賈他可是你撫養長大的祖父,你若不孝順他,朕才要寒心。”見人神色僵滯,太上皇才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熱情,嚇著人了,可沒來由的心中湧出一股酸澀,他的孩子竟然怕他。若是當年他沒有那般意氣用事,若是那時候他能在強硬一起,若是他沒有自欺欺人將心中的忿恨轉移到無辜的孩子身上,就算沒有母愛,赦兒……
正念想間,太上皇忽地瞥見躲在門後探著腦袋的賈璉,心中驟然一緊<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那寫滿擔憂惶恐害怕的小臉小心翼翼的在張望的場景何其相似。
當年,他們次次爭吵,阿成便是躲在門後。
饒是身為帝王又如何,喜歡寵溺孩子又如何,他給阿成除了無上的尊榮,更多的便是暗箭難防的小人傷害,還有生身父母執刀相殘,逼人抉擇。
賈璉頭皮一麻,剛想走出便見太上皇轉移了視線。
“有時候血脈是種禍害……”太上皇回想往事不自禁的呢喃道,滿是苦澀。說完後,卻是大吃一驚,面色陡然換上一副狠戾的表情逡巡了一圈。見屋內俱是心腹,又望著臉色刷白的賈赦,才緩和下來,拍拍賈赦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朕希望你永懷赤子之心,便如今日富貴不忘對真心誠意待你的人!”
“多謝……上皇,臣……”賈赦跪地,張口,卻發覺自己一時間不知說些什麼才好。近些日子受的驚嚇實在太多,他腦子都是一團漿糊,到現在還沒理清任何一件事。
他需要一個人靜靜的想一想。
“朕在這也是……”對你也是種負擔。太上皇眸子閃了閃,沒來由的厭惡起自己的身份來。皇帝無形之中的便給他們交談之間上了枷鎖。
“罷了,朕沒什麼好叮囑的了。記著,守孝的日子閉門在家,安安心心便可,一旦出孝了,旋即回京。莫要逗留,江南亂花迷人眼,你如今可是郡王,別被那起子蠹蟲壞了心眼,雖然從賈家分立出來,但金陵畢竟是賈家大本營,安全是無虞的,但記著莫要跟甄家靠的太近,那個小六子不喜歡甄家,朕立著也不過是個靶子,來……”太上皇話語一頓。他寵著甄家,有一部緣由是在分化所謂的金陵四大家。
賈史王薛靠著地緣,互成姻親,又藉助賈家,打入四王八公勳貴之中,就像蜘蛛結網一般,不知不覺中已經形成一張密密麻麻又牢固非常的利益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