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已是更深露重,但依舊大雪飄飛,一地銀光。
賈璉斂斂身上的錦袍,環顧四周,雖然此屋有著地暖更是點著炭火,卻讓他感受不到一絲的暖氣,呆坐著許久,整個身子都僵硬,才從一片混沌中稍微釐清了一些思緒。
早已模糊在記憶中的母親,似乎……似乎……賈璉蹙眉了許久,卻不知該如何形容。母親走後,在他身邊的便是二嬸,以為是吃齋唸佛菩薩心腸的好二嬸,等他被耍得團團轉,淪為替二房處理庶務的管家,妻子手握管家權卻流產成型的哥兒,他才愕然發覺自己實際上是個被人耍得團團轉的二愣子<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表面看去風度翩翩又長袖善舞,但不過一副皮囊,皮囊之下,父子恍若陌生人,繼母也不過點頭之交,庶弟庶妹不言,就連唯一的血脈巧姐兒,也不過……忽視。
他怨賈赦無能,不能頂門立戶,給兒子一個庇佑,更因他之故,在老祖宗面前就天然的矮了一分,可……可自己卻又何嘗不是無能至極?
但是,從前,他不想承認,尤其是在二房元春大姐封妃之後,滿心眼裡以為只要討好了二房,總有他立足之地。
卻不知……
賈璉閃過後悔之色,榮國府被抄家的那一刻,才知道都是面善心狠之輩。
【實在犯官不理家務,這些事全不知道,問犯官侄兒賈璉才知。】
一句話,那個眾人皆讚譽有佳--君子端方的二叔一句話推得全部乾乾淨淨,清清白白。
呵呵--賈璉一回想起來,還忍不住的嗤笑,笑著笑著肚子也疼了起來,其實他這個好二叔跟他爹……似乎像是開啟了閘門,賈璉猛然的驚起。
他先前渾渾噩噩,恍若提線木偶,如今連賈赦屍身何處都不知曉。
他……賈璉視線飄向手上的鈴鐺,不是很精緻的閨閣物件,不過一根銀鏈子串著一鈴鐺,很簡單很樸素的物件。
是父親也好,不是父親也罷,這麼多年下來,為人子最基本的孝道也該盡。
賈璉跨出房門,但還未多走幾步,一個侍衛便盡職盡責的將他攔下,聽聞他的話後,話語毫無波瀾起伏,“璉少爺,您如今養好身子才是大事,其餘的事情,既然入了將軍府,將軍自然會妥善處理一切。”
“還望回稟將軍,”賈璉見人神色帶著疏離,也知曉約莫思忖出對方三四分心思。自己是個無能的紈絝子弟,還是個罔顧人倫,國孝家孝*的混子,若真乃軍神吳祺之子,恐怕那就是一個天大無法洗刷的汙點。更何況,吳大將軍離開之前,也明確的點出了賈赦的“異想天開”。
算了,他是無能廢材,爹還是紈絝的廢物點心好。
一家子都是爛泥,誰也別出淤泥而不染當個孤芳自傲的白蓮花。
“草民多謝將軍念舊款待之恩,但草民身上有孝,又是戴罪之身,不好亂了將軍府。”賈璉低首,將自己的姿態擺的十分卑微,伸手往袖口掏了一掏,取出五張皺巴巴的銀票,“還望小將交付將軍,權當謝禮。”
他的人生中從未有過手握重兵的吳將軍,更未有過傳聞中,但至今尚未得見過的外祖一家,如今又何必上前自取其辱。
手鐐腳銬已經證實了之前幾十年的屈辱,堂堂大房繼承人縱然相處久了觸動利益還不是階下囚,賈璉摸摸袖口,他爹留給他的千兩銀子,如今還有四百兩。
將巧姐兒找回,將他爹安葬,就這般離開皇城,去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做些小生意,也能勉強度日的活下去。
“還望小將告訴草民,吾父如今何處?”賈璉手慢慢的握拳,低聲道:“縱然皇上仁慈,但我們終究犯官之族更是與謀逆牽扯,恐牽連了大將軍,我帶上了父親這便離去<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這……”那侍衛神色鬆動,帶了一絲的欣喜,“既然璉少爺如此說罷,我這便去回稟將軍!”
“多謝這位小將,麻煩你了。”賈璉俯首道,看人離開的背影,手默默的摸摸後背,上面還有道道的鞭傷,傷痛細細的轉入骨髓之中,無一不在提醒著他該如何做人。
縱然錦繡衣袍,也不是當初那個璉二。
沒了傲然的資本,即使之前讓他自傲的不過是榮國府未來繼承人這一身份。
侍衛去的很快,來的更快,不一會兒便將賈璉帶去了賈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