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這是你燕少御一個人的成敗，你錯了，是我們所有人。大家對你信任，跟著你走，你就要帶他們走上一條死路？你不能再有軟肋，不能再被敵人抓住弱點。今日丟的是楚國，下一次，丟的就是燕國！”燕王冷喝。
燕少御扯了扯唇角，“那父王現在就廢了我，再立一個世子好了。”
四目相對。
他那無所謂的態度，令燕王都覺得陌生。這是他從奪嫡之爭殺出來的兒子，他的野心強硬冷血無情，讓他覺得上天不薄，給了他最好的繼承人。
從未有如此喪失鬥志的時候。
燕王盯著他看了許久，突然長嘆一笑，“本王倒是想，但我已經沒有時間了。你現在這樣，就是和你自己過不去。既然痛恨自己沒有保護夏夏，那就變得更強。否則，還會有更多的人為你而死。你的一雙謀士，你的棋子，你的親人，你的將士，你的子民，所有人，都會死……”
“你是我的兒子，我很清楚，你有野心有能力，唯一的弱點，就是心不夠狠。你當初要不是怕傷夏夏的心，不想錯殺無辜，早早殺了雲亦城，今日，夏夏可會丟了性命？燕少御，你要記住，你所有的心軟，都會有人為此付出血的代價。”
“你的仁慈，留給你的子民就好了。不要，再施捨給無關的人。”燕王在燕少御面前蹲下，重重嘆了一口氣，褪下手中的扳指，遞給他。
燕少御沒有接，不解。
“從今以後，燕國就交給你了。”燕王衝著他笑了一笑，突然身子一晃，倒在了他的身上。
燕少御一驚，“父王！父王！”
但是燕王卻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一般。
“父王！”燕少御顫抖著手指伸到他的鼻翼下，整個人都僵硬了。
已經，沒了氣息。
“怎麼會這樣，來人！快來人！”燕少御咆哮。
門外兩個宮女嚇的連滾帶爬進來。
“我父王好端端的怎麼會……怎麼會……”燕少御聲音顫抖。
那宮女嚇哭了，道，“得知夏夏郡主去世，世子又去追敵人的訊息，王上就氣吐血了。王上連下五道詔書，讓世子您去楚國前線，您視若無睹，王上便又吐血一次，御醫那次說……就不行了。王上一直撐著您回京，可您忙於郡主的喪事，並未去看他……”
“今日王上說他預感大限將至……要來見你……就……就……來了……”
燕少御一拳狠狠砸在地上。
父王是個強者，他連死的時候都是笑著走的。他怨過他，但更多的是敬佩。
他可是二十年前那場中原之戰的最大贏家。
讓燕國成為了天下第一強國，當之無愧的王者。
可他又冷血無情，放任皇子間爭權奪利，只看結果，不問過程，不在意對錯是非。含冤而死的，無辜枉死的，都是他的兒子，但他只要笑到最後的。
如此狠心。
所以，燕少御一直都不喜歡他。可是這一刻，心為什麼這麼難受呢。
“父王，是被我氣死的……我讓他太失望了。他肯定後悔，最終竟然是我這樣的人，繼承了燕國……”燕少御怔怔，低頭看到掌心還殘留溫度的扳指。
眼眶登時紅了。
父王親手把扳指交給他，他說著失望，卻其實，還拿他當他的驕傲，他的希望，他值得託付江山的最好的兒子。
他是笑著走的。
他沒有對燕國未來的擔心，他是安心走的。
還有最重要的是……
父死子繼的詔書，早在燕少御被冊立世子的時候，就已經寫好了。
他們父子間好幾年都沒說過話。最初政務交接之時，燕少御偶有錯漏，燕王就召他面談。但他本就是天資卓絕之人，很快就再也不需要他這個當父王的說什麼。
父不慈子不孝，兩人同住一間王宮，卻如陌生人。
燕王就是靜靜地死了，也沒什麼需要特別交代的。燕少御會按照流程登基。
可是他臨死之前特意來找他了，他要見自己兒子最後一面，罵醒他，為君者，不可心慈手軟。
他要扶他最後一把。
教他最後一課。
看他，最後一眼。
他並沒有燕少御以為的那麼狠心。也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也曾偷偷地看皇子們的功課，就像他當初對夏夏一樣吧。
而從今以後，這世上再也沒有這樣一個人，責罵他，提點他，教導他，扶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