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豔陽高照,但醫仙谷四季如春,即便是如今盛夏,天氣也極其涼爽。
十分適宜療養。
楚憐蹲坐在床榻前,手中的帕子在溫水盆裡洗淨擰開,輕輕地為床榻上躺著的人擦拭。
自從他昏迷,已經兩年了。
楚憐帶著他回到了醫仙谷。當年,他曾經把她安置在此治病,如今她又帶他回來了,好像一個輪迴。
人間難得有奇蹟。
這兩年他沒有睜過一次眼,沒有說過一句話,甚至沒有動一下。彷彿已經長眠。
白鳳凰跟她說過,燕少御甦醒的機率不足萬一,她心底早已經接受了,所以沒有抱著太大的期望,只是在心底存著一絲信念。
倒也沒有那麼難受。
對於她這樣一個國破家亡的人來說,這個人還活著,就不算最壞的結果。
她的父母兄弟親族,都已經變成一抔黃土。
他還活著,就是她最大的慰藉。
她的要求並不高。即便他永遠醒不來,這也算是廝守一生吧?
他並沒有離開她呢。
他在這裡。
“外面的日頭可毒了,還是你這兒涼快。”
門外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一襲藍色長裙的女子撩開帷幕走了進來,她牽著一個八九歲大的男童,也不見外,笑道,“憐兒,我帶著皓兒,來看你們了。”
正是燕宜雅和燕元皓。
楚憐擱下手中的帕子,笑著迎上去,“雅姐姐,皓兒,你們來了怎麼也不先通知一聲,我什麼都沒準備。”
“咱們姐妹何必客氣。”燕宜雅牽著男童走到床榻邊,看著榻上躺著的男子,眉目添了一絲惆悵,“公子還是老樣子,唉!皓兒,去給你爹磕一個頭。”
男童十分聽話,恭恭敬敬地給燕少御磕了一個頭,“爹,兒子來看你了。希望爹爹早日康復。”
床榻上的人,依舊昏迷。
燕宜雅鼻腔微酸,眼眶微紅。公子,皓兒現在被我們教養的很好,他十分聽話,雖然不夠聰明,但卻勤奮。
你要是能醒來,看見他這麼懂事,一定會欣慰的。
“再給你楚娘娘磕一個頭。”燕宜雅忍著悲切道。
小男童立即乖乖給楚憐也磕了一個頭,“皓兒給楚娘娘磕頭。孃親說了,楚娘娘也是皓兒的孃親,謝謝楚娘娘照顧爹爹,皓兒長大了,要孝敬兩位孃親!”
“快起來!快起來!”楚憐趕緊扶著他起來,眼眶不經泛點晶瑩,“皓兒真懂事。雅姐姐和程公子費心,真是辛苦你們了。”
“我們不辛苦,你才真的辛苦。公子臥床兩年,擦洗按摩,全是你一人親力親為,聽聞白教主往送的丫鬟婢子,你不用,怕別人照顧不周。這日子,還不知何年何月才是一個頭。”燕宜雅有些心疼她,說道,“公子這輩子怕是不會醒了。憐兒,你為他做的已經夠多了,你還年輕,我想調教幾個乖巧老實的丫鬟,照顧公子。那你……你還是自由身,天高海闊,還可以……”
她還年輕。
“不,不用了。雅姐姐的好意,我心領了。白姐姐送的丫鬟,都是乖巧聽話的,怎麼會照顧不周。我只是,不想假借他人之手,想自己親自照顧他。”楚憐沒有絲毫猶豫,便立即拒絕,說道,“我知道姐姐是為我好,但我,本來也不是指著他醒來……”
“那你?”
“我在這陪著他,就很好了。他雖然躺著,可我天天都能見到。我還可以和他說說話,哪怕他不能給我回應。想想以前在宮裡,還真不敢奢想能和他日日相見呢……”楚憐自嘲一笑。
燕宜雅懂了她的決心,輕嘆一聲,“女人的青春如嬌花脆弱,如今你不早為自己打算,再過個一二十年,後悔,怕是遲了。”
“雅姐姐放心吧,我心底想的很清楚。我就想在這守著他,和他共度餘生。不論他能不能醒來,也算是白頭偕老。”楚憐語氣堅定,不容置喙。
燕宜雅彷彿看到了當初的自己。她便不再勸了,楚憐不會後悔的,死也不後悔……
就像她自己,直到如今,也未曾後悔。
這世間,總有一個人,令人無怨無悔。
“說到早作打算,倒是不知,何時能吃到姐姐的喜酒呢?”楚憐打趣一聲。
燕宜雅臉色瞬間不太好,“憐兒莫要胡說,我哪有喜酒。”
“日久見人心。你和程公子相識多年,又一起共度兩年,怎麼還看不懂他的心嗎?”楚憐捂嘴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