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之間,似乎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程輕舟一時有些懵懂。
但不論如何,事關燕宜雅的性命,就是被燕少御猜忌不喜,他也必須要爭一爭。
“陛下,雅貴妃自從幼時便跟隨您,是您一手培養的心腹,素來對您忠心耿耿。哪怕是當年在趙國位高權重,亦未改忠心。哪怕是當年趙王生死相逼,她也能為您殉國殉節。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自入王宮,更是兢兢業業,照拂六宮,視陛下的子嗣為親子,視陛下的妃嬪為姐妹。一片赤誠,天地可鑑。”程輕舟俯身,鄭重地磕了一個頭,“還請陛下,寬容些許時日。給雅貴妃娘娘一次機會。臣必定能查明真相!臣亦信,陛下絕對不會看錯人!”
不惜觸怒帝王,也要保全燕宜雅。
燕少御面無表情的盯著他,“外界的謠言已經沸沸揚揚,你還不加收斂,變本加厲,繼續為她求情。怎麼,你們難道真有什麼,孤不知道的關係?”
“沒有。”程輕舟斬釘截鐵道。
燕少御眼神不變,冷道,“那就是斷定孤必定會保你?縱的你無法無天了。輕舟,見好就收。孤已經下了旨意,此事,無需再議。你退下吧。”
“陛下……”程輕舟豈能罷休。
燕少御道,“來人,把程大人請出去!”
兩個大內侍衛衝了進來,強行將程輕舟拉了出去。但被帶走時,他也依然沒有停止求情。
那陣勢,為了燕宜雅簡直是不要命了。
連燕少御都忍不住想了一下,那言官上奏的摺子。但隨即便擺擺手,將這個念頭煙消雲散。
君臣多年,他深知程輕舟的為人,絕不會和主公的女人有什麼關係。
也不知道他這麼為燕宜雅求情,是他支援燕宜雅,還是因為和莫丹青的爭鬥……
自從立國,這朝堂上的人,他漸漸都要不認識了。
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難啊。
如今證據確鑿,眾臣非要燕宜雅的命不可。縱然他心中不捨,但若是不依朝臣,這事罷休不了。
甚至程輕舟也會被牽扯進來。
還有更多無辜的人會被捲進來……
他是燕帝,為天下之表率,必須依律行事,不能徇私枉法,不能網開一面。
作為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能為所欲為。
就像是有無數的絲線,將他緊緊纏繞著。帝王這個位置,從來都不能恣意快活,彷彿在泥沼之中行走,不可行將踏錯一步。
程輕舟被拖出去之後,御書房徹底安靜了下來。
燕少御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案後。手中握著的硃筆懸了許久,直到感覺到手痠才回過神,卻也沒了繼續批閱摺子的心思,擱在一邊,想起了很多前塵往事。
打小跟在他身邊的兩個妹妹,只有夏夏和宜雅。
當年,他失去了夏夏,是不得已。而如今,他失去宜雅,心中也是不願。帝王終究只能道寡稱孤,沒有人能陪他,也沒有人,有資格陪一個帝王一生。
一個個失去的親人,一個個陌生疏遠的謀士,燕少御突然有些懷念當年還在潛邸之時,他還不是燕帝,不是燕世子,少年意氣風發,美人名士在側,為他的雄心壯志,共謀天下。
天下為棋,以命相搏,何等痛快。
彷彿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
夜色漸漸深沉。
內侍上前提醒,“陛下,子時將至。”
燕少御隨手將桌上的毒酒,遞給他,“端去吧。”
毒酒,他早調換成了假死藥。
縱然燕宜雅罪不可赦,他終究還念著舊情。就連程輕舟都沒有想到,他到底捨不得。
父皇告誡他帝王無情,必須心狠。
可對有些人,他永遠,都做不到,真正的心狠。
就像當年,趙王奪權,她生死一線,他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堪堪趕上救她一命。就像如今,他恨她無情無義,寒了心,被群臣逼的無可奈何,亦想護她一命。
他對她,從來都是無愛,但有情。
燕少御想起年少時,他教燕宜雅寫字,她身份卑賤,尚未取名,只是像個貓兒狗兒一樣的有個供人使喚的字兒。
他提筆,在那宣紙上潑墨揮毫,落下龍飛鳳舞兩個大字。
宜雅。
她眼底的笑意渲染而開,像是瞬間點燃的燭火,一下就亮堂了起來,明亮而溫暖。
這些年過去了,她早不是當年那個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