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子,也就只有善良的女孩子,才會真正關心他是不是吃飽了飯。
要是其他的女孩子,恐怕剛才早就聽到一半就沒耐心,或者從此以後拿有色眼鏡來看待他了。
畢竟這些遭遇,冷夜也不是沒有過,他試圖過跟別人分享自己的痛苦,可是世界上並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說出來以後,瞧不起你的人,在大多數。
“吃飽飯了,我還能拿到工資,一小時五十塊錢。”冷夜微微一笑,“這個價錢,在那個時候,是高價格了,而且,那是江家。”
江家,江子誠,京城有名的富豪。
聞言,安渺終於展開了一抹笑顏,“太好了。”
“可是,這也是我真正痛苦的開始,比起在江家,我才知道,以前的那些痛苦都是鋪墊,都只是為了讓我更適應痛苦罷了。”
江家,比世界上的一切都要黑暗,都要複雜,江家就是最大的染缸。
“……”
安渺聽到這裡,笑容不自禁地戛然而止,她臉色一愣,剛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
但很快,就明白了眼前的年輕男子說的究竟是什麼。
江家,即使動腦子猜猜都知道是什麼事情。
江家這些年以來,上過大大小小的新聞也很多,每一條新聞都很血腥和黑暗,藏著金錢權勢的味道,告訴了整個世界,世界上沒有錢解決不了的事情。
冷夜自嘲地笑了笑,見安渺沉默了下來,“你懂我在說什麼,對吧?”
江家,那是他真正受盡屈辱,學壞的地方。
在江家,他慢慢變得更加冷血無情,沒有人性,對於任何人,都不講情分,可以背叛朋友,可以陷害別人,可以不擇手段只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做這一切,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在江家活下去。
他只想活下去。
“懂。”安渺有些呆呆地點了點頭,已經不再去細追問了,她怕她問出來個什麼陰暗的東西。
“有一次,我在江家被人害了,大約三天後的時間,我就要被一槍打死,然後丟進海里喂鯊魚。”冷夜平靜且淡漠地說道。
那一次,若不是江琛宴救了他,他就真的沒命了,他那一次翻不了盤了。
“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安渺聽得手指都有點顫抖,身子直髮涼。
“當然都是真的。”
“江家為所欲為,就不怕……”
“你也說了,這是江家,江家人沒有規則,而且,我們所有人都怕江子誠,其實他真的是一個很有頭腦的商人,江家的所有男傭,都是一些無父無母的人。”
“你知道無父無母代表什麼意思嗎?”
冷夜看向安渺,望著她瞳眸裡的清澈,不諳世事,同時道:“代表著,就算在這個世界上死了,都沒有人管,也沒人知道。”
“江家的男傭,都是這樣的人,大多數都是從福利院來的,但都是經過二手,而不是直接領養,光憑藉這一點,江子誠就做的很精明。”
他不用負責的。
如果直接從福利院領養,這樣很大程度都需要負責,可江家的每一個男傭,都是透過二手的方式,帶回來。
並且還會簽下一份賣身契。
那份賣身契,就是生死狀,要終生追隨江子誠,活在江家也好,死在江家也好,一切責任自己負責。
他當然也簽了。
江子誠會時不時的從這群男傭中,挑選一些較為聰明的,去做一些非常“危險”的工作,做的都是一些賣命的活兒。
一不小心沒命的那種。
“……”
“我人生中最高興的事情,就是認識江少,他是江子誠的私生子,是江子誠的兒子,我跟他同樣是在地下室相遇的,我們兩個遭遇相同,他的身世比我還慘,我們就結成了兄弟,也是他後來救了我出去。”
其實冷夜內心深處明白,江琛宴那個時候完全可以只顧自己,沒必要保全他,可是還是保全了他。
對於這一份恩情,他會一直記著,直到記到死亡的那一刻。
安渺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的冷夜,會連這個都跟自己說。
她及時地打斷,卻有點不太敢聽下去了。
“冷先生,你跟我講這些……就不怕我會說出去嗎?”
她不想做一個知道太多事情的人,江家這麼複雜,她不想陷進去。
“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