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垂下手,目光在梁健臉上微微停了一下便落在梁健面前的盤子上,吐出幾個字來:“你盤子裡沒吃完的,我可以吃完嗎?”梁健瞧瞧這個邋遢的男人,看來真是一個流浪漢,便說:“吃吧!”那人得了允許,不假思索地用手抓起盤裡的剩菜剩飯吃起來,梁健不忍看一個男人如此狼狽,說:“你等等。”
那人彷彿被按了暫停鍵一樣,兩手停在半空,只有眼睛是活的,看著梁健。梁健遞給他一張餐巾紙,說:“把手擦乾淨,用筷子吃吧。”說著拿過一副沒有用過的筷子遞給那人。那人看看梁健,真把手裡的飯菜重新放進盤裡,拿餐巾紙仔細地擦了手,拿起筷子吃起來。
梁健看他吃的極香,看來真是餓極了。便又招呼服務點了一碗麵條。熱騰騰的麵條上來,那人也不說感謝,捧著碗先大口大口地喝了些湯,便用筷子挑著麵條呼啦呼啦風捲殘雲般吃了起來。梁健真是很久沒看到過如此好胃口的人了,彷彿什麼東西到了他嘴裡,都突然成了美味佳餚一般。
看著他結實的身板,梁健忽然想:一個人的尊嚴是用溫飽來維持的,怪不得鄧小平同志曾經非常明確的說,一要溫飽,二要發展。溫飽是第一位的,沒有溫飽,一切都是浮雲。
梁健問他:“還要不要吃點什麼?”男人不說話,只用兩隻眼睛靜靜地看著梁健的杯子,杯子裡還有酒。梁健看了看手邊那一小瓶只喝了一半的高度白酒,便說:“我去給你拿個杯子。”男人搖搖頭,拿過那酒瓶,對著嘴便咕嘟咕嘟地喝起來,彷彿那不是酒,而是礦泉水。
看他幾口就把烈如火燒的酒給喝了下去,梁健心想,這人酒量不錯,就是可憐沒得喝。喝完酒,男人用手抹一把嘴巴,忽然說出一句讓梁健驚訝萬分的話:“你是從天羅來的吧?”
梁健一下子就蒙了:“他這麼知道我從天羅來的?”梁健還沒有回答這個彷彿流浪漢般狼狽的男人,他又說出了一句驚人之語:“你好像在為一件事煩惱,這件事情牽涉到一個女孩。”
被他這麼一說,梁健再也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男人說的很平靜:“我會看相。”梁健對所謂看相、算命,從來都是將信將疑。只是前兩句他都說對了,梁健便想聽聽他還能說出些什麼來,便問:“那麼,你說說看,我為什麼要煩惱呢?”男人說:“因為你想要幫忙,結果卻幫不上!”
他說的句句都在點子上。梁健不得不有些信了,心想:難道自己真遇上高人了?以前張良替一個老頭穿鞋,後來得到高人指點,今天自己請一個流浪漢吃飯,難道也會碰上這種好事?問道:“既然你知道我為什麼而苦惱,能否指點一二,讓我幫幫那女孩呢?”那人看梁健一眼,說:“這簡單!”
梁健目光敏銳地看著他:“簡單?怎麼個簡單法?”
那人的目光在梁健的包上轉了一下,說:“那你得把那個陶器給我再看看!”從一開始,那人的目光便落在那陶器上,難道這陶器很值錢?梁健微微有些猶豫,如果這人只是為了覬覦那個陶器,他該怎麼辦?雖然對梁健來說,陶器值不值錢是小事,只是那是曾倩送的禮物,他在乎那女孩的那份心、那份情義。如果真被這個邋遢的流浪漢搶去,雖然憑藉自己的腳力,未必追不上他,只怕追來追去,一來二去,容易把陶器給摔壞了。
那人看梁健猶豫,便說:“如果你不給我看,我是沒辦法幫你的!”雖然將信將疑,但因為他之前所說都頗有道理,梁健還是決定試一試,便從包裡拿出陶器,遞給那人。
流浪漢看著陶器,左右端詳,折騰了好一會。梁健都有些失去耐心了,問:“怎麼樣了?”那人的目光終於從陶器上移開,盯著梁健說:“有辦法了。”梁健一陣欣喜,不知他想到了什麼好辦法,催促道:“快說。”
“就是這個!”說時遲,那時快,那人將陶器高高舉過頭頂,作出要砸到地上的動作。梁健幾乎靈魂出竅,喊道:“住手!你要幹什麼?”流浪漢朝梁健嘻嘻一笑,這一笑笑得特別神經質,梁健深刻認識到自己是碰上了神經病了,好心好意請他吃了頓飽飯,結果呢?結果他要砸碎自己珍貴的禮物。
眼看流浪漢要摔壞陶器,梁健手腳迅速地向前撲了過去。那人見梁健來攔,手一搖晃,陶器沒有砸到地上,卻“哐”一聲砸在了桌子上。陶器一下子裂了一條縫,梁健恍惚覺得裂開的是曾倩的心,心裡十分難過不忍。
那人眼看陶器碎裂,梁健一臉痛苦憤怒,扔下陶器,拔腿而去。梁健眼睜睜看著這個瘋瘋癲癲的流浪漢跑開,卻無計可施,跑上去打他一頓吧,剛才還請他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