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檀學了乖,大約是一回府就將人送了過來,雖然不知道這男妾在蒼檀面前是怎麼一種哀怨而難過的姿態,至少到了宮裡——真是好一副蒼白可憐的模樣。
這男妾名叫蘇仟,本是京城裡一家紅樓裡的戲子,後來有人為清平王爺蒼檀算了一卦,說是他五行缺水,該找個命相相合的來補一補,循著循著就找到了這據說要從良的蘇仟身上。
上帝視角的沈凡自然知道,這所謂命相相合,其實不過是那位高居皇位的陛下為了在自己的親弟弟府裡插下一枚棋子而劃下來的局。
那蘇仟來這兒第一天,沈凡就見識了這位黑心兒白蓮花的殺傷力——
一上午的工夫,三個茶盞兩碗粥兩碗湯藥,連容器帶內容物,全部一點兒不剩地奉獻給了大地——不知道是真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還是前幾天“風寒”未愈給虐待成這樣。
第一天沈凡什麼也沒說,冷眼瞧著那位小白蓮一臉淚漣地抽搭著在那兒收拾殘渣。
興許是小白蓮見“蘇靖安”仍然是之前那麼軟弱可欺,接下去的幾天不見分毫收斂,皇上特批暫作沈凡寢居之所的偏殿,那杯碗茶盞是一批又一批地往外送往裡換。
被蒼華臨時抽調的、到偏殿這邊伺候的宮女太監們,倒是被拉攏得差不多,沒等幾天的工夫,沈凡躺在床榻上就能聽見門外不遠處他們的竊竊私語——
無非便是什麼“那位蘇公子好可憐……聽說蘇將軍兇得很,各種找他的不順,丁點小事就要將他打罵一頓”……
或者是什麼“清平王爺對蘇將軍那般好,蘇將軍還是跟皇帝陛下有些不清不楚的,哪裡像蘇公子,一心一意地對清平王爺……卻還是落個來宮裡伺候蘇將軍的下人乾的事兒……”
即便是以沈凡向來清傲的性格,也聽得生了些闇火——
無緣無故被編排成這個模樣,他可真是小瞧了這個戲子出身的蘇仟。
只是還不是他開口的契機——即便是再上火,沈凡也不會自降身價對著這些宮裡的下人發什麼威風。
只不過像是天都看不慣這蘇仟的行事,沒幾天這契機就被送上了門——
蒼檀進宮來探望,一天來一遍的蒼華說是“好久沒去見見了”,也端著笑臉跟了來<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結果兩人還沒等走進沈凡居臥的殿裡,就見一身白衣少年身形的蘇仟臉上掛著淚一路碎步往外走來。
蒼華是眸色一沉,眼底劃過些鋒利的情緒,而蒼檀就是直接迎了上去——
“你哭什麼——怎麼了?”
那蘇仟抬起頭來一見來人,眼睛裡掠過些喜色,只是很快便被委屈埋住,手上還慌亂地擦了擦淚:“……王、王爺……仟兒沒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
蒼檀卻是視線一落,抬手將蘇仟的手腕抬起來,只見那食指上面還殷紅地滲著血跡。
蘇仟忙縮了縮手臂:“沒什麼王爺……這是仟兒自己弄得,跟蘇將軍沒關係……”
“……”
這話音一落,蒼華和蒼檀都是皺了下眉。
蒼檀卻是看了殿內一眼之後,低聲安慰了句:“……你受委屈了。”
“……”蘇仟未言,垂下的眼簾遮住眼底氤氳著的恨意。
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皆是互相看了一眼,然後都低下頭去。
卻在這時,殿內傳出來一聲似笑非笑的聲音——
“王爺來得可真是晚了些,讓蘇仟白哭了這麼多天,眼睛都快腫起來了,這杯碗茶具更是浪費了得有十套八套的……王爺就不心疼一下嗎?”
話音落了幾秒的時間,殿門吱呀一聲,被從裡面推開了。
走出來的男子同樣是一身白色的褻衣,臉上還有幾分失血的蒼白之色,只是襯著微微泛粉的唇色,還有那垂紮在身後的墨色長髮,憊懶而隨意的眸光微轉,漫不經心地從在場人身上掠過——倒像是個從畫裡走出來的狐妖美人兒一般勾魂奪魄。
連見慣了各種天姿國色的蒼華都怔了一秒,回神以後那雙瞳子黑濯,要把人吸進去了似的。
“靖安……”
猜想自己的話音多半是被這人聽見了,蒼瀾有些尷尬而憂心地看向“蘇靖安”。
“……”沈凡卻是笑了,也不再向前走,只側了身子向後一靠,恰倚在殿門上,輕挑了眉梢望向那低著頭的蘇仟,“這幾天我都沒能下榻,倒是倚窗聽了不少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