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凡卻是跪扣在那兒,垂著的眼睫下褐色的眸子輕輕地顫慄——
再見到他……在上一世親眼看見這個男人笑著死在自己面前……
沈凡知道自己這個反應實在是有些可笑,可他忍不住。
若非是之前在虛無空間裡已經平靜了很久,他估計自己這個時候會瘋了一樣地撲上去。
不是倒下去的那人,不是閉上眼睛就再也不會睜開的那人,不是跟他說什麼也再得不到回應只剩下記憶裡的音容笑貌快把自己湮沒的那人。
沈凡掩在寬大的袖袍下的指尖都忍不住地顫慄,他用力地閉了下眼睛,才慢慢地睜開,起身來。
迎上那雙明顯已經遮掩過情緒的眼眸,蒼華的心尖微微一顫,一些說不上來的、與從前的算計跟玩弄完全不同的感覺浸滿了整個身體,讓他瞬間有些莫名的熟悉。
……莫非是,這人知道真相了?
太后見兩人對視許久都不做聲,心裡暗歎了一聲,臉上卻笑得慈和:“靖安真是有心,總記得來給我請安;不像檀兒這孩子,……你們三個一向同至,他今天怎麼沒和你一起?”
被暗點了一句的蒼華一頓,收回了視線。
沈凡同樣垂了眼眸:“府裡昨日有位內眷不慎落了水,王爺在府中協調。”
“難怪呢。靖安,來,這是前幾天宮外剛貢上來的…………”
等到午膳的時間到了,蘇靖安一個外臣自然不適合留下,告了禮便退出去了。
蒼華給殿門外候著的一位公公使了個眼色,等到那人離開了一會兒,便也向太后告退——
“母后,兒臣還堆積著奏摺沒來得及批閱,暫先告退。”
說完微一禮,卻被太后的話音阻住了。
“……靖安母親早亡,父親又是為了蒼瀾才戰死,一門忠烈;你皇弟與他還算兩廂情願,誰欺了誰母后管不得,可你——……看在大大小小的情分上,你就不能放過他嗎?”
“……放過?”
不知是被哪一句刺了心,此時的蒼華絲毫不見平日裡那個看起來知禮大度沉著寬厚的明君模樣,反而是一雙湛黑的眸子透著幾分鶩然的厲色,“……可惜了,若論起情分,半個月前我未歸宮的那天晚上之後,他蘇靖安就該搬到我的寢宮裡去。……皇弟他也知道的。”
皇太后的手一顫,沒拿穩的茶盞抖出了幾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