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正在憤怒之際,聞言回頭看了他一眼,道:“別特麼提了,我們讓這個廠子坑死了。”李睿說:“坑死了?怎麼回事?”那漢子氣憤憤的道:“媽媽的,你給評評理,你說這個廠子坑人不坑人?我們在這個廠裡幹了一輩子了,如今到老該退休了,竟然退休不了。更可氣的是,原來從零六年開始,廠子就一直沒給我們交養老金跟醫療保險,可特麼工資裡是一分錢沒少扣。到現在,沒有這兩份錢,勞動局不給辦退休,你說我們上哪說理去?”
李睿微微一驚,道:“從零六年就開始了?”那漢子罵道:“操特麼的,可不是嘛,我們都被矇在鼓裡了,一個個傻逼似的被老闆玩得團團轉。”李睿說:“廠老闆沒給你們交這兩份錢,那這錢都去哪了?”那漢子道:“不知道,說什麼的都有,有說送給官老爺了,也有說去澳門賭博輸光了,還有說包貳奶把錢都花在貳奶身上了。操特麼了隔壁的,什麼貳奶這麼值錢啊。”李睿說:“那你們這是幹什麼?跟廠裡說理來了?”漢子道:“可不是嘛。”
李睿苦笑不已,道:“怎麼這麼晚了才來?”漢子道:“我們下午就來了,在這不吃不喝鬧了七八個小時啦。”李睿吃驚地說:“廠裡沒給什麼說法?”漢子道:“老闆與廠領導都跑路了,剩下個副廠長也管不了事,我們正跟他折騰呢。”李睿說:“管不了事的副廠長?那你們跟他折騰也沒用啊。”漢子道:“可是不折騰更不行啊。”李睿看看那幾個警察,問道:“警察沒為難你們吧?”漢子道:“怎麼沒為難。這些警察都是有錢人的走狗,正威脅我們呢,說我們再不走就要抓人啦。哼,我們就特麼不走,法不責眾,看他們敢抓一個試試。”
李睿又四下裡望了望,沒見區委政府的領導在裡面幫忙調停,當然了,這件事屬於經濟民事糾紛,理論上不應該屬於政府管轄,可問題是,如果這件事鬧大了,形成群體性聚集事件,就會給青陽市帶來不良影響,就會給老闆帶來各種壓力,這就不能不考慮政府的職責了。何況,廠子老闆跑路,受騙的工人們無處說理,就需要政府從中協調,甚至要動用行政手段幫工人們討回公道,政府部門應該當仁不讓的站出來負責此事。
“事情鬧了這麼久,市北區委政府竟然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就算今天還是假期,也有點說不過去吧?這不是明顯的失職是什麼?”
李睿心裡這麼想著,感覺這件事相當嚴重,如果一不留神,很可能會釀成更可怕的事件,譬如,過會兒警察們真的開始抓人了,群情激動之下,可是什麼都可能發生的,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這個點兒老闆應該已經睡下了,從心眼裡不願打擾他休息,可如果不將此事彙報給他,等事情真的鬧大了,他可就不只是不得休息那麼簡單了,說不定還要不得安寧,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給他打了電話過去。
電話接通後,宋朝陽的聲音倒是顯得精神奕奕,不像是剛從睡夢中醒來的。李睿說了句道歉的話,就把現場的情況描述了一遍。
宋朝陽問道:“現場情況還不太嚴重吧?”李睿說:“比起上次醫院門口搶屍那事,算是不嚴重。不過我聽說,警察要抓人了,一旦抓人,可能有變。”宋朝陽心說,呂舟行不是怪我撐不起來嘛,那我今天就做一回甩手掌櫃,道:“你馬上打電話給孫市長,請他派人出面協調此事,避免事態升級。”
李睿答應下來,馬上打電話給孫耀祖。電話是他秘書接的,李睿跟他說了一遍情況,最後說:“宋書記請孫市長儘快派人負責此事,避免事態升級,你幫我轉告給孫市長。”那秘書道:“放心吧李處,我這就轉告老闆。”
說完此事,李睿心想,老闆都做了甩手掌櫃,自己也就別在這裡杵著啦,該回家就回家睡覺去吧,於是轉身往路邊走去。還沒走兩步,就聽“啪”的一聲脆響在身後響起,此時還沒明白過味兒來,驚訝的回頭看去,見那些聚集的工人們要麼蹲在地上,要麼四散奔逃,有人嘴裡喊著:“警察打死人啦,警察開槍啦……”
他吃了一驚,凝目望去,見人群最裡面,果然有一個警察裝束的人,正在揮舞著手裡的物事大聲叫罵,雖然看不清他手裡的是什麼東西,估摸著應該是把手槍,心裡暗罵其簡直就是蠢豬,在這種情況下還敢開槍,難道不怕誤傷群眾嗎?又難道不怕事態升級嗎?
此時他的想法還比較簡單,覺得那個警察揮舞手槍是為了恐嚇激動的工人,可哪裡知道,等聚攏在門口的人群散去了大半之後,地上出現了一個躺在地上的人,周圍的人都躲得遠遠的,臉色驚惶的看向他,有人在驚叫:“打死人了,一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