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月冷笑道:“魑魅魍魎,最喜人過,專喜窺人陰私,殺人於無形。所以遇上這種事,我從不退讓。你要把陰私之事當成把柄,我就乾脆攤開在陽光底下,看你又能如何?”
魏冉道:“不錯,天底下的事,再多彎彎繞的心思,終不如以力制勝,以強克弱。周室東遷以後列國爭勝,那幾百個滅亡的國家,就是用在彎彎繞上的心思太多,敢於直面強敵的太少。”
羋戎嘆道:“阿姊既已決定,不管有什麼事情,我們都會與阿姊同心協力去面對。只是阿姊對大王也不要如此嚴厲,母子之間若是生分,豈不是得不償失?”
羋月輕撫著腹部,心中也不禁軟了,眼睛不由得看了看外面,想到嬴稷跪在外面,還是不能放心:“我這一生,唯有與你們二人,一母同胞,同氣連枝,這種骨肉親情,是經歷多少分合,隔著千山萬水,都斷不了的。”她頓了頓,看著兩個弟弟,誠摯道:“我想留下這個孩子,卻不是為了顧忌和牽制義渠王,也不是一定要和群臣賭一口氣。我只是覺得,子稷太孤單了……”
魏冉已經明白,動容道:“阿姊……”
羋月伸出手來,握住兩個弟弟的手,嘆息道:“若非母親留下你們兩個,這些年以來,我當真不知道,有什麼能夠支撐我度過這麼多的苦難。所幸我尚有你們二人,可是子稷,我卻只生了他一個。我只會走在他前頭,異日在這世上,就只剩下他孤單一人了。他若有個兄弟,也可扶持一二,減輕些孤單。”
羋戎動容:“阿姊既有這樣的話,為何不與大王細說?”
羋月嘆氣:“我哪有機會說啊,我跟他才說了兩句,就沒辦法再說下去了。他現在跟我賭氣,自己在外面跪下來逼我讓步,我能怎麼辦?”
羋戎站了起來,道:“我去跟他說吧。”
羋月道:“好,冉弟脾氣急躁,你脾氣和緩,還是由你去說吧。”
羋戎又想了想問:“阿姊,你與子歇……”
羋月嘆了一口氣,輕撫著腹部,有些悵然:“這也是天意,如今有了他,我、我也只能選擇義渠君。”
羋戎道:“子歇他……司命之神,未免太過捉弄於他。”
羋月道:“你去看看他吧。”
羋戎嘆道:“他需要的,並不是我啊。”
見羋月神情鬱郁,羋戎不好再說,只好道:“我先出去看看大王吧。”
羋月點頭。羋戎走出常寧殿,走到嬴稷身邊,也跪下來:“大王。”
嬴稷已經曬得滿臉通紅,卻仍然倔強地堅持著:“舅舅。”
羋戎勸道:“大王,這樣頂著也不是辦法,你母后的性子你是從小就知道的,她素來是遇強則強,對她只能以柔克剛,不可硬碰硬。大王,事緩則圓,您跪在這裡,傷的是太后的心,太后目前這個情況,脾氣容易暴躁,更難聽得進話去。大王身系一國,身體要緊,不如聽臣一句話,先回去歇息,讓臣幫您轉圜,如何?”
此時嬴稷臉上的汗一滴滴落下,羋戎遞過帕子,嬴稷看羋戎一眼,眼中忽現委屈之色,將頭一扭,不接帕子,也不搭理他。
羋戎無奈,只得伸出手去擦拭嬴稷頭上的汗水。嬴稷本是咬著牙要槓到底的,但聽了羋戎提醒,方悟母親從來就是吃軟不吃硬的,自己這樣硬槓,只怕適得其反,但終究心底不甘。被羋戎這一番溫柔對待,心中委屈忽然似決堤之水湧了上來,終於又叫了一聲道:“舅舅,母后她,她心底,究竟是怎麼想的……”說完,眼眶不禁一紅,他一把抓過帕子,用力擦了一下。
羋戎伸手用力去扶嬴稷,嬴稷撐了一下,欲待不願,終還是放棄了,任由羋戎將他扶起。
羋戎嘆道:“你母親若不關心你,怎麼會讓我來勸你?”嬴稷聽到這句話,忽然倔強勁上來,又想跪下。羋戎扶住他,低聲道:“大王,各讓一步吧。”
嬴稷手一僵,羋戎半扶半攙地將他扶起來,走出常寧殿,便上了輦轎。一路到了承明殿中,由小內侍扶他下來,方覺得膝蓋抽痛,不禁將臉皺成一團。當時的人跪坐本是常事,但他和羋月賭氣,硬要跪在硌硬的石板地上,自然是要吃些苦頭了。
羋戎見狀,忙令人去拿熱水和藥膏。嬴稷倒有些不好意思,道:“算了,這又不是什麼大事。”
羋戎卻沉了臉,道:“這須不是耍的,要立刻熬了熱湯,揉開,上藥才行。”
嬴稷見他臉色嚴肅,同時也覺得自己膝蓋疼痛,便不言語了。
羋戎扶了嬴稷坐到榻上,掀起他的衣服下襬,兩個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