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駟半閉著眼睛,“嗯”了一聲。忽然間,他睜開眼睛,問羋月道:“什麼香味?”
羋月詫異道:“臣妾從來不薰香。”
秦王駟閉上眼睛仔細辨別道:“嗯,好像的確不是薰香……”他伸手握住了羋月的手細聞道:“但是,很提神。”
羋月想了想,解下腰間的香囊道:“是不是這個香味?”
秦王駟聞了聞道:“嗯,這是什麼?”
羋月道:“這是銀丹草,是女醫摯前些日子在咸陽的藥鋪新發現的草藥。這氣味聞了能夠提神解鬱,還能夠防禦蛇蟲,所以臣妾最近都佩在身上。”
秦王駟道:“怪不得寡人最近老是若有若無地聞到這種氣味。嗯,明ri你再做些香囊給寡人用。”所謂銀丹草,後世喚作薄荷,有清涼怡神、疏風散熱之效。
羋月便應了聲“是”。見秦王駟神情疲憊,便問:“大王最近似乎有些煩惱?”
秦王駟看了羋月一眼,道:“還不是子蕩的事?”
羋月亦知此事,道:“公子蕩想娶魏國公主,王后不樂意?”
秦王駟搖頭:“寡人亦以為如此,誰曉得寡人去問過王后,王后矢口否認,反倒還向寡人請求賜婚。”
羋月頓時也覺得詫異,雖沒有說話,但臉上的表情還是顯示了出來。
秦王駟道:“怎麼,你覺得奇怪嗎?”
羋月神情恢復了平靜,微笑道:“既然王后也同意,那大王何不成全了公子蕩呢?”
秦王駟看著她,忽然湊近了她的臉。兩人的臉只有兩寸距離,他的氣息都能夠吹到她的口中。“你不怕子蕩身後有楚魏兩國的勢力,會……”
羋月微微一笑:“若是兩國聯姻對大王有好處,對秦國有好處,臣妾為什麼要反對呢?”
秦王駟的臉緩緩退後,看著她笑道:“難道你就不為子稷擔憂嗎?”
羋月看著秦王駟,眼神坦蕩無偽:“子稷是我的兒子,更是大王的兒子。大王會為公子蕩安排一門好親事,難道就不會為子稷安排一門好親事嗎?聯姻不過是國與國之間結盟的一種手段而已,當真事關國運之時,誰會為一婦人而改變決策?”不管是羋姝,還是孟嬴,都無法干涉政策的運轉。更何況,魏女成了羋姝的兒媳,嬴蕩就得在母親和妻子之間,為魏楚之爭焦頭爛額了。
秦王駟看著她明媚真誠的笑容,忽然間心底一陣慌亂,忙扭過頭去。
次日,他便召了樗裡疾來,商議與魏國結親之事。
樗裡疾道:“大王當真要讓公子蕩與魏國公主結親?”
秦王駟見他如此,倒是詫異:“疾弟,有什麼奇怪的嗎?”
樗裡疾欣慰道:“看來大王心意已定。”
秦王駟失笑道:“寡人的心意,從未變過。”
樗裡疾驚異地看著秦王駟道:“那大王的意思是———”
秦王駟咳嗽一下道:“子蕩雖然努力,但仍然欠缺磨鍊,什麼事情都以為是理所當然的,實不利於將來執掌一國。他還需要經受挫折,需要經歷煎熬與痛苦,才能夠真正成長起來……”
樗裡疾道:“這麼說,大王是把公子稷當成……”
秦王駟的臉沉了下來,厲聲道:“疾弟!”
樗裡疾連忙請罪:“臣錯了。”
秦王駟沉默片刻,忽然間搖了搖頭,道:“子蕩,是寡人的兒子;子稷,亦是寡人的兒子。寡人並不諱言,的確對子蕩寄予重望。可是大秦的江山將來如何,亦是未定之數。”
樗裡疾詫異地看著秦王駟。他心頭的驚駭,更勝過當日秦王駟對他解釋說,不立太子是為了保全太子。難道從頭到尾,秦王駟的心中,一直沒有完全把公子蕩視為太子嗎?
樗裡疾當即進言道:“大王,儲位乃是國本,國本不可亂啊……”他正要說下去,忽然繆監匆匆進來,呈上竹簡:“大王,蜀中急報。”
秦王駟不在意地接過,只看了一眼,便擊案而起:“豎子敢爾!”
樗裡疾忙接過來一看,大驚。蜀中傳來急報,蜀相陳莊殺死蜀侯,自立為王。
蜀侯通被殺的訊息傳入後宮,公子通的生母衛良人一口鮮血噴出,倒了下去。
唐夫人急急來尋羋月,傳遞了這個訊息:“唉,福兮,禍兮?妹妹,幸而當日子稷未被封為蜀侯,否則的話……”此時宮中妃嬪,俱皆驚惶,生怕自己的兒子,被派做下一個蜀侯。
羋月冷冷道:“否則的話,便無今日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