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夫人表情平靜得近乎漠視,“我與先王,乃是結髮夫妻,我與他之間並不在乎是否在一起,也並不在乎他身邊那個後位到底是誰在坐著。我知道他這一生,有許多女人,但魏王后也罷,你也罷,都只不過是政治的交易品而已。他真正信任的人,只有我一個。他臨終前,交代我一些事情,我現在把這些事情交託了,便可以隨他而去了。”
羋姝聽了此言,如同被扇了一記耳光。她整個人頓時顫抖起來,尖叫道:“你胡說,胡說……先王喜歡的人,是我,是我——我才是他的王后,我才是將來百年之後,與他同墓而葬共享配祭的人;只有我和他的兒子,才能繼承大秦的江山,傳之後世……”
庸夫人輕蔑地笑了一笑:“事情真相如何,你心裡最清楚,不是嗎?”
羋姝忽然冷笑起來:“你想刺激我,擾亂我的心神,讓我忘記來這裡的真正目的,是嗎?可惜我是不會上當的。我問你,羋八子在哪兒,先王的遺詔在哪兒?”
庸夫人反問:“先王的遺詔在哪兒,對你有用嗎?如果真有這道遺詔,你奉不奉詔?你若是不奉先王的詔令,你口口聲聲以先王遺孀自命,拿先王來當令箭,又是何等虛偽!你這樣的人,又有什麼資格,與我論先王的情真和情假?”
羋姝素來驕縱自負,從來不曾將其他女人放在眼中,此時在庸夫人面前,雖然明知自己是大秦母后,對方不過是個棄婦,不知道為何,竟會產生自慚形穢,甚至是願意俯首稱臣的感覺來。這樣的感覺,她之前,只有在秦惠文王面前才會產生。
她痛恨,她大怒,她不能容忍!她猛地站了起來,氣急敗壞地叫道:“你以為這樣就能夠阻止我嗎?我不妨告訴你,我進來之前,整個西郊行宮都被我包圍了,她就算插翅也飛不出去。來人,給我搜!”
之前,她雖然數次前來尋釁和尋找遺詔,但不知道為何,接近庸夫人的身邊,她就會有畏怯之意,到了關鍵時刻總會因氣餒而放棄。而此刻,她已經知道自己一敗塗地了。
她真的很想把眼前的人狠狠推倒在地,踩上一腳,看她臉上的笑容是不是還這麼囂張。她很想讓她跪下來向自己求饒,讓她崩潰、絕望,讓她在自己面前,不再露出這麼居高臨下的眼神。她才是惠文後,她才是先王正式的妻子,入祖廟,共陵寢,萬世列名在一起。
庸夫人漠然閉目,不再理睬她。
繆乙帶著隨從,在整個西郊行宮進行搜尋,各個房間的宮女都被趕出來,站到大殿外,環抱著手臂,瑟瑟發抖。可是搜遍全宮,既沒有羋月,也沒有遺詔,甚至連他們先頭部隊明明交手過的魏冉和庸芮都不見了。
繆乙氣急敗壞地將情況向羋姝稟報。羋姝大怒,衝到庸夫人面前,待要發作,又忽然止住了腳步,似想到了什麼,輕輕地笑了起來。一伸手,向侍女道:“你們拿鏡子來。”
侍女忙奉上鏡子,羋姝拿起鏡子,嘿嘿冷笑一聲,將銅鏡遞到庸夫人的面前道:“老虔婆,你睜開眼睛,好好看這一面鏡子。你知道自己有多老多難看嗎?先王愛你?哈哈哈,先王愛你什麼?是愛你的雞皮鶴髮,還是愛你的齒搖發落啊?就你這樣的老棄婦,隨便來個人哄哄,就真的上了當。你知道外面的天是什麼,地是什麼?就算有遺詔又怎麼樣呢?我的長子已經繼位為王,我的次子也將繼位為王,我的孫子也快要出生了。你真可憐,抱著一個男人的謊言,自欺欺人,孤苦伶仃這麼多年,就算死了,也是個孤魂野鬼,無人祭祀。你拿什麼跟我比?我正青春年少時,得到君王的*愛,成為一國之母,天下皆知。我的兒子成為太子,成為君王。我配享宗廟,千秋萬載享受子孫的祭祀……”
庸夫人睜開眼睛,凌厲地看了羋姝一眼,羋姝不禁往後一縮。
庸夫人卻又閉上了眼睛,輕蔑地道:“你得不到——”
羋姝道:“我得不到什麼?”
庸夫人道:“你得不到子孫繞膝,也得不到宗廟配享。你沒有教好你的兒子,讓大秦陷入內戰,你是秦國的罪人,你最終將什麼也得不到——”
羋姝終於忍不住發作起來:“好,敬酒不吃,你倒要吃罰酒。我也不必問遺詔在哪裡,更不必問羋八子在哪兒,也不必問你有什麼算計、什麼籌謀。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愛啊恨啊,所有的盤算和不甘,都比不上權勢,能夠把你們一把抹平!”她拂袖站起,走到門口停住,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的笑:“繆乙!”
繆乙連忙上前聽命。羋姝的眼光瞟向庸夫人,傲慢地提高了聲音道:“你聽著,西郊行宮因宮人舉火不慎而失火,片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