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外頭正是春日,豔陽高照,然而這西獄之中,卻似永恆的陰寒,光線也是陰暗不明。那獄吏在前面走著,羋月跟在身後,腳下時不時地要絆到什麼東西,令她不得不扶著牆走。
在陰暗的光線下,土牆被映得色彩斑駁,羋月覺得手觸土牆的感覺有些異常,抬起手一看,卻是沾了一些暗紫色的粉末。
那獄卒忽然回頭,朝著羋月陰森森一笑:“那是血。”
羋月一驚,只覺得一陣噁心,收回手,縱是走得踉踉蹌蹌,也不敢再去扶那土牆。手在袖中暗暗用力搓著,想要把這種黏糊糊噁心的感覺搓摩掉。
忽然,風中隱隱傳來幾聲慘叫,羋月站住,左右張望。
便聽得獄吏陰森森地道:“羋氏,往這邊走。”
羋月便問:“兆右丞在哪兒?”
獄吏不說話,只悶頭走著,一直引著她走到一間屋子前,這才推開門,恭敬地道:“兆右丞,羋氏來了。”
羋月硬著頭皮,推門走進去,卻見那屋中,一個尖嘴猴腮的人跪坐在几案後,案上正是一卷攤開的竹簡。他見了羋月進來,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道:“羋夫人,請進來吧。”
羋月鎮定了一下心神,走進室內,跪坐下來,與那兆右丞對坐,道:“右丞既知我的身份,當知我兒乃是秦國質子,昨日被胥吏誤抓,還請右丞高抬貴手,彼此方便。”
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個布包,推到兆右丞面前來。
兆右丞一伸手,開啟布包,見裡面卻是幾樣首飾,一堆金錠。
兆右丞笑了笑,道:“夫人出手倒是大方。”
羋月苦笑:“我乃一婦人,小兒乃性命所繫。為救小兒,便是傾家蕩產,也是在所不惜。”
那兆右丞看著這堆珠寶金子的眼睛,似要掉了進去拔不出來,好半晌,才戀戀不捨地收了目光,將這布包一推,冷笑道:“夫人愛子之心,令人敬重,只是送到下官這裡,卻是送錯了地方。下官只是一個小小右丞,只管捉拿犯人,查案的事,自有司寇府去做。什麼秦國質子,兩國邦交,也與我無關。上頭若說要放,我便放;上頭若說要扣押,我便扣押。”
羋月強笑:“但不知這個案子是誰在審理?還望右丞告知。”
兆右丞殲笑道:“案子誰審理我不知道,不過如今薊城亂得很,天天有案子,若是被人一拖兩拖的,唉,夫人只怕是……”
羋月明知道他故意要挾,仍鎮定強笑:“我兒乃是秦國質子,而且還是易後的親弟弟,若是有人胡作非為,易後問罪下來,恐累及家族……”
兆右丞卻是嘿嘿冷笑:“夫人何必誆我?若是易後有庇護之心,夫人如何會差點被火燒死,以至於淪落到西市為人抄書,甚至被無賴尋釁殺人,也無可奈何?夫人,你也知道,不是下官為難你,是你自己得罪了人。如今在這燕國,誰都可以為難你,誰都可以拿捏你,可誰也不會救你,誰也幫不了你……”
羋月的心如墜冰窖。嬴稷昨日被抓,只*時間,他居然將自己的底細完全瞭解清楚,她已經知道這一場飛來橫禍,背後主使之人,果然便是羋茵了。心中忽然升起對郭隗的怒火來,郭隗不是不知道羋茵對她一而再再而三懷著殺意,而自己亦是數次以建言交換,讓郭隗約束羋茵。
而此時,郭隗奉燕王母子出巡,羋茵忽然發難,若說這郭隗絲毫不知,簡直是笑話。可是他這麼做,卻又是為何呢?難道他竟老邁昏聵至此,為討*妾歡心,而寧可將秦質子母子作為禮物奉與小妾嗎?
還是……他另有圖謀?這圖謀是針對誰,是對著孟嬴,還是蘇秦?
她昨日受此打擊,本是心志潰散,六神不屬之時,可是她的性格卻是越挫越強。昨日還茫然不知所措,此時想明白了敵手,反而激起心頭的戰意來。當下臉色一變,試探道:“那我現在就去找易後,求她的詔書。到時候兆右丞當會知道,在這燕國是不是誰都可以為難我……”
兆右丞嘴角一絲殲笑:“夫人不必去了,昨日大王奉母北巡,如今已經不在薊城了。”
羋月整個人忽然僵住,扶著几案慢慢站起來:“看來,連兆右丞也是局中人了……”
兆右丞見她欲轉身而去,陰笑著問:“夫人莫不是打算去追易後?”
羋月側身,冷冷地道:“是又如何?”
兆右丞擺了擺手,陰笑道:“沒什麼……”他拖長了聲音,慢慢地道:“下官只怕你們這些貴人,不曉得這西獄之中的規矩。”
羋月聽了此言,渾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