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聽到這個聲音,表情頓時一變,不但沒有停下來,還頭也不回地加快了腳步,想衝到大篷車上。
此時羋月正陪孟嬴坐在宮車上,見狀立刻指揮軍士道:“把他攔下來。”
一隊黑衣鐵騎頓時賓士上前,將蘇秦和眾人隔絕開來。
孟嬴叫道:“停車,停車。”
宮車停下,孟嬴抱著黑貂裘跳下馬車,向著蘇秦的方向跑去。
蘇秦欲逃避而行,卻被騎士們擋住。
孟嬴跑到蘇秦身後,撲上來抱住蘇秦,嚶嚶而哭道:“先生,先生是恨了孟嬴,所以連我的面都不想見,連我叫你也不肯停下來嗎?”
蘇秦扭頭,看到的是孟嬴狐裘錦面的衣袖,和自己身上的舊褐衣羊皮襖形成強烈的反差。在心愛女子面前的羞窘令他感覺抬不起頭來。他漲紅了臉,沉聲道:“易王后,請鬆手,大庭廣眾之下,如此有損您的名聲。”
孟嬴哽咽道:“我不放手,放手你就跑了。”
蘇秦無奈道:“我不跑,您讓我把竹箱放下來,我怕硌著您。”
孟嬴微微鬆手,卻仍然緊緊地抓住蘇秦的袖子。蘇秦把竹箱放下來,轉身面對著孟嬴,嘆了一口氣。
羋月舉手示意,眾騎士排成隊擋住大篷車和百姓們,轉身背對著孟嬴和蘇秦。
孟嬴看到蘇秦衣衫破舊,傷心不已,哽咽道:“來時錦衣軒車,去時舊衣敝履,先生,是我害了你。”
蘇秦見到她手中的黑貂裘,已經看出是自己原來的東西,知道是她有心,也有幾分感動,無奈道:“是我學識不足,不得賞用,客居在外,自然千金用盡,與你何干?”
孟嬴死死地抓住他的手,道:“那你為什麼不肯受我的金帛?不肯找我?”
蘇秦聲音低沉而痛楚:“你也要容我在你面前保住自己的尊嚴。”
孟嬴撲到蘇秦的懷中,哭道:“對不起,對不起。”一邊手忙腳亂地拾起剛才抱著的黑貂裘,想要給蘇秦披上。
蘇秦握住孟嬴的手,想要阻止她的動作:“你啊,你當真就不顧及你的身份、你的名節了嗎?”
孟嬴不顧一切地死死抓住蘇秦的手,哭道:“身份和名節能改變我做*的命運嗎?能讓我母子團聚嗎?能讓你留下來嗎?如果都不能,我要它何用!”
蘇秦一怔,從她的話中聽到了關鍵所在,連忙焦急地抓住孟嬴的手,問道:“怎麼了,你們母子不在一起?”
孟嬴哭訴道:“我們離開韓國的時候,遇到趙人伏擊,子職被趙國奪去了。”
蘇秦大驚:“秦王為何不派人去救?”
站在一邊的羋月聽到這裡,上前一步道:“蘇子有所不知,那趙侯雍奪去公子職,打的就是挾持燕國公子、謀取燕國王位的算盤,想來就算秦國大軍攻入趙國,也未必能夠奪回公子職。大王已經派司馬錯前去與趙侯雍商議贖回公子職的事情了。”
蘇秦看著孟嬴,眼中充滿憐惜。他本以為她回到秦國,便可一切安好,苦盡甘來,卻不曾想到,他雖然替她把信帶到了,她的父親也來救她了,可是最終的結果,卻是另一重悲劇。他細看孟嬴,此刻她雖然一身華貴,然而臉色蒼白憔悴,身體也似無法支撐,不由得心中又是憤怒又是難過:“孟嬴———”
孟嬴含淚看著蘇秦:“先生———”
蘇秦腦海中此時千萬個主意閃過,他張口欲言,可看了看周圍情況,忽然又灰了心,長嘆一聲:“罷了。”
羋月察言觀色,上前一步問道:“先生有何高見?”
蘇秦卻不識她,問道:“這位夫人是……”
孟嬴道:“這是羋八子,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羋月道:“蘇子有所不知,當日蘇子的策論,是我發現的,我與孟嬴亦是有舊。如今她痛失嬌兒,難以支撐,先生若有高見,還請賜教。”
蘇秦微一沉吟,欲待不言,看了一眼孟嬴,心又軟了,嘆道:“若是由我來說,此事並不難辦。”
羋月眼睛一亮:“先生有辦法?何不一起入宮,面見大王。”
蘇秦卻冷笑一聲,道:“不了,我十上策論,大王不屑一見,我又何必再自討沒趣?我隨口一說,你們願不願意採用,悉聽尊便。”
孟嬴凝視著蘇秦,眼神中有無限信賴:“先生請說。”
蘇秦深深地凝視著孟嬴,充滿了留戀和不捨,良久才終於放棄地收回目光,嘆息道:“罷了,你畢竟是燕易王的王后,終究是要回到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