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姝索性坐到秦王駟的身邊道:“大王,她如今坐褥期未滿,身體還病著,大王連她向妾身的請安都免了。這個時候她硬撐著病體出宮,難道不是心中有鬼嗎?”
秦王駟道:“你想說什麼?”
羋姝壓低了聲音道:“妾身剛剛接到訊息,說是黃歇未死,季羋今日出宮,就是與他私會,甚至是私奔……”
秦王駟將竹簡重重擲在几案上道:“大膽。”
羋姝嚇得不敢作聲,好一會兒才不服氣地道:“大王若是不信,可去黃歇住的逆旅相候,她和黃歇約在日昳時分相見。”
卻聽得秦王駟冷笑一聲:“黃歇已經於昨日黃昏,離開咸陽。”
羋姝聞言大驚,脫口而出:“不可能,我叫人看著呢。”話一出口,便覺失言,忙掩住了口。
秦王駟看著羋姝,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站了起來,走了出去。羋姝覺得被這一眼看得遍體生寒,見他走出去,忍不住問:“大王,您要去何處?”
秦王駟轉身,嘴角帶著譏諷的笑意:“寡人與季羋約了去四方館聽策士之辨,王后也要去嗎?”
羋姝目瞪口呆,看著秦王駟出去,細品著他話中含意,知道不但是自己心中計謀已經被他識破,甚至連羋月心中存著私意,他也要包庇下來。心中嫉恨交加,卻又自傷自棄,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此時羋月和女蘿走入四方館,喧鬧依舊,人流依舊。
羋月看了一眼辨論中的眾人,走向後堂,她才進入後堂,抬頭一眼就看到了黃歇。
隔著後堂的天井,陽光明暗交界之處,黃歇一身青衣站在那兒,神情強抑著激動和深情。
羋月驚呆了,淚水不覺流下,身邊所有的人和事都虛化幻滅,天地間只剩兩人隔著天井,痴痴對望。
然而,她卻不知道,此刻秦王駟站在四方館後堂陰影處,表情冰冷,如同刀刻。
空氣中有一種奇怪的氛圍,讓人看不到,卻讓人有所感覺。
只除了深情凝望的兩人之外,陪著黃歇到來的庸芮和陪著羋月到來的女蘿,卻都似感受到了這種詭異的氣氛。
女蘿忙推了推羋月,羋月如夢初醒,看著四方館的喧鬧噪雜,忽然轉身而走。
黃歇也忽然回醒,看了周圍一眼,發現人們正在起勁的喧鬧,無人發現。他轉身想向反方向而去,走了兩步,卻終於再度轉身,向著羋月離開的方面跟著過去。
四方館內,本就設有單獨論辨的廂房,羋月在前走著,轉入走廊,走進一間廂房。黃歇跟到這裡,駐足,左右看了看,猶豫了一下,終於跟著走了進去。
女蘿留在房外,與追隨而至的庸芮對望,兩人都感覺到了不安,但最終,還是沒有進去阻止羋月與黃歇的相見。此刻便是阻止,也已經來不及了,還不如讓這一對小*,能夠享受一下最後的時光。
四方館廂房內,羋月一動不動地坐著。黃歇走進來,輕嘆一聲,坐到羋月的對面。
兩人無語。
羋月想要張口,口未張,淚已如雨下。
黃歇輕嘆一聲,遞上絹帕,道:“別哭了,傷眼睛。”
羋月將絹帕捂在眼上,好一會兒才放下來,悽婉一笑:“心都傷透了,傷眼睛怕什麼?”
黃歇沉默。
過了一會兒,兩人同時張口。
黃歇道:“你——”
羋月道:“你——”
兩人同時住口,想先聽對方說話,一時沉默。
羋月道:“你……”
黃歇輕嘆道:“是我來遲了。”
羋月道:“你去了哪兒?”
黃歇道:“我那日和義渠人交手,受傷落馬。後來被東胡公主所救,養了好幾個月的傷,才能起身……”
羋月道:“你、你傷得很重?”
黃歇道:“險死還生。”
羋月道:“怪不得……”
黃歇道:“我託東胡人打聽你的下落,他們說,你被義渠王抓走了。我養好了傷,去了義渠大營,又打聽了很久,見到了義渠王,才知道你又被秦王贖回去了。於是我到了咸陽,遇上了醫摯,才知道、才知道你已經有喜了……”
羋月道:“為什麼不告訴我……”她忽然提高了聲音道:“為什麼那時候不告訴我?”
黃歇道:“是我讓醫摯不要告訴你的。你、若是過得好,不見也罷,就這麼過下去,也是一輩子!”
羋月眼淚流下道:“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