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香殿內,嬴華辭別魏夫人,便要出發去函谷關軍中。
魏夫人抱著嬴華,泣不成聲:“子華,是母親做錯了事情,連累我兒。”
嬴華抬頭看著魏夫人,誠摯地道:“母親,上次您已經觸怒父王。您是最知道父王脾氣的,如何竟然敢一再觸犯?”
魏夫人輕撫著嬴華額頭的傷痕,眼中滿是痛心後悔:“你為了救母,竟如此自傷,又折了軍功,叫我心裡……我寧可讓大王降我的位分,也不願教你受屈。”
嬴華卻搖頭道:“母親,您在宮中結怨甚多,若是降位,豈不是受人欺辱?軍功,只要兒子再打幾場仗,便能再累積起來。兒子一身俱是母親所予,談何連累?”他頓了頓,又道:“兒子也知道,母親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兒子而爭。可如今王后有權,季羋有*,父王對您存有戒心,再生事端,只怕反將自己陷於絕境,到時候叫兒子該怎麼辦?”
魏夫人抱住嬴華,泣道:“我兒,你是秦國最傑出的公子,這太子之位原就應該是你來坐。為娘何忍叫你屈居於黃口豎子之下!”
嬴華輕輕推開魏夫人,肅然道:“母親既知兒是秦國最傑出的公子,就當知道,若要爭勝,還是孩兒來做,更有勝算。母親,兒子已經長大了,從此以後,應該讓兒子來努力,來為母親謀劃將來。”
魏夫人含淚點頭,她縱有千萬主意,但在自己兒子面前,卻是毫無辦法,只能依從:“我兒當真長大了。母親聽你的,以後只管安享我兒之福。”
嬴華站起,喜道:“母親若肯聽兒子的,從今以後,勿在宮中生事,兒子在外,也可安心。”
魏夫人嘆息:“我兒,是母親無能,才讓你小小年紀,浴血沙場。你可知自你上次出征以後,母親是夜不能寐,食不甘味……”說著,心頭更是絞痛。上次,嬴華獲得的軍功,便是建立在對她母國的征伐之上。可是這樣椎心泣血得來的軍功,如今竟也是半分不剩了。
嬴華嘆道:“母親,父王曾言,君子當直道而行。大秦首重軍功,兒子若能夠在軍中建功立業,自然得群臣擁戴,大位何愁不得?就算不能,孩兒有軍功,有威望,有封爵,也自保有餘。”
魏夫人輕撫著兒子年輕而意氣風發的臉,只覺得怎麼看都看不夠,只想將天下的一切都捧到他的面前:“我兒,你還太年輕、太天真,這世上有些事情,並不是直道而行就可以有所回報,否則天下人何必事事算計?為娘也一樣是魏國公主,和前王后還是一母所出,就因為遲生幾年,在魏國是姊妹,嫁到秦國竟一個為王后,一個為媵侍。不但身份高下有別,更被自己的親阿姊處處算計,時時打壓,多年來位分不得提升。幸而天佑,阿姊多年不曾生育,抑鬱成病。那時她生怕庸氏、唐氏重新掌權,才將我升為夫人。我兒本是王家血脈,當生而擁有一切,豈能與貧賤之民一起爭軍功!”
嬴華無奈,勸道:“母親,您終究是婦道人家,您不明白———”他頓了頓,昂然道:“這個世界上,唯有實力勝過一切詭計。”
魏夫人看著兒子的神情,心中一軟,終於答應:“好、好,我兒放心,母親以後要做什麼,必事先與兒商議,絕不擅自行動,可好?”
嬴華不放心地叮囑道:“母親既答應了兒子,可要說到做到。”
魏夫人*溺地看著兒子,不住點頭:“好,都依我兒。”
嬴華想了想,還是又說了一句:“母親從前得*時,在宮中結怨甚多。如今已經失去父王*愛,請母親從今往後,儘量與人為善。一來讓兒子出征放心;二來兒子若有功勞,也免得因他人心中含怨,受人詆譭。”
魏夫人聽了此言,頓時柳眉倒豎:“誰敢詆譭我兒,我必撲殺此獠!”
嬴華見她如此,無奈道:“母親,您又來了。兒就是怕母親如此,方才勸說。世間之口,哪是威嚇能夠鉗制的?母親多結善緣,兒子自然更加安穩。”
魏夫人無奈,只得道:“我兒放心。”見嬴華終於安心,魏夫人便轉身取出一疊衣服,遞與嬴華:“我兒在軍中必然吃苦,我聽說將士們征衣破損,都不得更換。我兒豈能受此委屈?這些衣服,便是母親這些日子,親手一針一線縫就。我兒穿在身上,也當是……如同母親在你身邊照顧一般。”她說到最後,已經哽咽,“你出征之後,萬事小心,多寫家書,也免得叫我……牽腸掛肚……”
她再也忍不住,抱住嬴華痛哭起來。
嬴華無言,只能緩緩相勸,等得她終於鬆手,便退後一步,深深拜伏。三拜之後,方才站起來,昂首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