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醫摯心裡挺著急的,眼看著羋月快要臨盆了,可是有幾味她用來預防難產急救所用的草藥卻始終不足,她託人在城內醫館找過,因秦楚醫藥用方與製法皆有不同,因此也沒找到合意的。她本是請示了椒房殿,欲親自出城到山上尋找這些藥草,親自炮製。不曉得為何,卻遲遲不得迴音。
這日玳瑁卻請了她過去,以王后的名義,細細地問了羋月懷孕諸般事宜,聽她說了此事,就道:“羋八子胎兒要緊,若是當真需要,我便替你去問問王后,請了旨意,給你出宮令符。”
女醫摯連聲應謝,她也知此事重大,生恐在自己身上出了差池。她自領了此事以後,一直心驚膽戰,深恐向氏當年的事又再重演。等了數月,王后雖然召了她數次,不過是走走過場式地問問情況,又或者是公子蕩頭疼腦熱感冒咳嗽之類的小症叫她過來看。
羋月一日未臨盆,她就懸著一日的心。長年在楚宮,她縱然對羋姝這樣的小公主不甚瞭解,但對於楚威後及其心腹玳瑁的為人行事,還是有幾分瞭解的。見此事不是羋姝親口與自己說,而是玳瑁代傳,不由地存了幾分疑心,當下陪笑問:“此事小醫是否要當面稟過王后?”
玳瑁輕蔑地說:“王后宮中一日多少時,哪來的功夫理睬於你。我自傳了王后的話,難道有什麼不是嗎?”
女醫摯不敢再答,只唯唯應了。當下也處處小心,每日早早持了令牌出宮,到得哺時之前,便匆匆收拾了藥筐回宮。如此幾日,見幾種藥材漸漸已經採足,心道再過得三兩日,便可以不必再出宮了。
這日她正出宮之時,走到一半,便有一個東胡大漢迎面而來,拱手道:“醫摯,可否移步一行?”
女醫摯認得他便是黃歇新收的隨從赤虎,這數月以來,她常常出宮,也與黃歇頗有接觸,常常將宮中訊息告訴黃歇。此時見了赤虎,並不意外,只是今日卻有些不便。
她猶豫了片刻,道:“公子歇相約,我本當急趨而至。怎奈我今日要出城採一種茜草,須得日中之前採用,過了日中,便失了藥效。不如待我在城外採藥歸來,再與公子歇在西門酒肆處相約,如何?”
赤虎聽了,便與她約定了時間和地點,當下告知了黃歇。
黃歇聞訊,便提早一刻,在西門酒肆相候,他坐在臨窗的位置上,正可一眼看到西門出入之人。
這家的酒似是做壞了,雖然經過白茅過濾,卻仍然帶著一股酸味,黃歇只嚐了一口,便放下去沒有再喝。只靜靜地坐在那兒,看著城門。
不知不覺,過了日中之時,太陽逐漸西斜,日影越拉越長,漸漸地黃歇覺得不對了,從日中到日昳,甚至已經過了日昳時分,眼將就是哺時了,此時若不能回城,便不能在宮門關閉之前回到宮中去。且他近日觀察,女醫摯從來未曾在過了哺時之後還不曾回城的。
莫不是女醫摯出事了?
想到這裡,黃歇站了起來:“赤虎,備馬,我們出城。”
赤虎一怔:“公子,再過一會兒,城門就要關了。此時出城,若有個耽誤,只怕趕不上回城。”
黃歇嘆道:“我正是為此方要出城。女醫摯此時未見回城,必是出事了。若是她趕不上回城,那隻怕、只怕……”他說到這裡,不敢再說下去了。
女醫摯每日早早回宮,便是害怕羋月會在她不在的時候出事。以女醫摯為人之謹小慎微,不可能會因為採藥而忘記回城的時辰,此時未歸,當是有原因的。
就是不知道這個原因,是意外還是人為。在城外山上採藥,有可能遇上失足摔落,也有可能遇上蛇蟲之類的,若不是此處臨過咸陽,其他的山上,甚至還有可能遇上猛獸。若是女醫摯出了意外,這倒罷了。若是女醫摯今日不歸,卻是人為,那便是有人要對羋月下手了。
想到這裡,他心中一緊,直欲要衝入秦宮中去。可是他畢竟赤手空拳,只有一人,便是加上赤虎,也只有兩人,這秦宮森嚴,又如何是他能夠衝得進去的。
唯今之計,也只有先找到女醫摯,再借助女醫摯之力,查明真相,才是他能夠做到的。
且說女醫摯果然是出事了。
她今日亦是記得與黃歇相約之事,她帶了乾糧,採藥到過了日中時,吃了乾糧,看看已經採了半筐的藥,便果斷收拾好,轉身下山。
她揹著藥筐正走在咸陽道上,忽然一輛馬車停下,車內一箇中年婦人探頭出來,看了看她揹著的藥筐,焦急地道:“敢問您可是一位醫者?”
女醫摯點頭應聲:“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