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小老小的,老人家的脾性有時候和小孩是一樣一樣的。賈母年歲上來了,就喜歡喜慶熱鬧。所以晚膳的時候,少不了一家女人孩子聚在一起。
“給老祖宗請安。”賈珠換了家常衣服,自然會去給老太太請安。
“我的乖孫。”賈母招手,讓賈珠上前。她又指著桌案上的茶果點心,“喜歡什麼就吃什麼。你孃老子就喜歡對你管七管八的,好好的孩子都給拘壞了。瞧著才不過又去了學裡一天,竟是又瘦了。”
王氏在一旁陪著笑臉:“老太太可是折殺媳婦了。這讀書明理乃是正事,哪裡會拘著孩子。”
“讀書熬神,珠兒可不是瘦了。”賈母竟是做出一副不管不顧的樣子。
堂下眾人皆是鬨堂大笑,就連邢氏都湊上去討了句巧:“老太太詼諧,竟是讓媳婦沒吃都給笑飽了。”
賈珠依言捻了塊桂花糕,就著丫鬟呈上的甜茶吃了。聽完這一出故事,他道:“原來孫兒是個魚浮泡子,隨胖隨瘦。”語畢,又是一屋子的笑聲。
“猴兒,滿屋子都是猴兒。成精的!”賈母笑道。
倚著賈母坐著的紅裙女兒正是賈母的么女賈敏,現年已滿十八了。老國公在的時候,將她許給林老侯爺的公子,名海字如海,考了探花的那個為妻。因守了三年父孝,這才耽誤了花期。如今出了孝期,她來年開春就得發嫁。
在家的女兒,那自然是兒媳們比不得的。賈敏靠著賈母嬌笑道:“我們是猴兒,那母親得是什麼?那可是猴山裡的山大王,孫大聖一般的人物。”
“就你最皮!”賈母照著賈敏的臉蛋給擰了一把,母女之間其樂融融。
王氏在一旁看著,不由得神色一暗,朝自己女兒看去。
如今元春不過剛滿兩歲,正被奶孃抱在懷裡。她白白嫩嫩的小手裡捧著窩絲糖,嘴裡甜絲絲的吃得正歡。大約是覺得眾人現已未笑,周遭靜得很,元春抬起頭,把手裡的糖朝最近的賈珠遞了過去:“哥哥,吃,吃糖。”
賈珠眼底一酸,險些掉下淚來。他一手從糖塊上掰下一點兒,一手摸了摸元春柔軟的發頂:“元兒乖,你也吃。”
這般兄妹友善的場景最是招老人歡喜,賈母道:“可見是珠兒懂事了,竟是知道說妹妹乖。我老婆子是不中用了,不曉得上過學的孩子就是不一樣。”
“哪裡是老太太不曉得。”賈珠湊在賈母膝下,“不過是老太太心疼孫兒罷了。如今連妹妹都知道心疼孫兒,孫兒又哪裡會因為讀書就給瘦了呢。”
時候差不多的時候,廚房做事的婆子上來回話。堂裡的大丫鬟傳了話,而後賈母對著賈珠問道:“今兒特特做了你愛吃的八寶鴨子,還有鮑魚扣遼參。到時候拿鮑汁泡飯,你可是覺得最是下飯的。”
濃油赤醬,這是現在賈府膳食的一貫風格。賈家雖出自金陵,但富貴漸盛又移居京城,倒是把以前的口味全丟了。
想想之前聽說的,自家做個茄子倒要好幾只雞來配,賈珠不由得輕輕搖了搖頭。
“珠兒這是怎麼了?”當孃的哪有不關注孩子的行動。賈珠方一搖頭,王氏就立馬開口問道:“可是學裡吃的不好,壞了胃口。亦或是今晚的膳食安排不合心意?”
賈珠有些無奈,也不知為何,自家人提起讀書怎麼就都沒什麼好話。不過他還是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站起來說:“倒不是母親所想的那樣,學裡好著呢。只是珠兒想到先生說的,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倒是想體驗下尋常人家的菜食。”
“胡鬧!那些個沒油沒水的有什麼好吃的。”賈母瞪了瞪眼睛,佯裝生氣。
“祖母,老祖宗……”賈珠撒嬌賣痴中,“珠兒不過是想嚐嚐新鮮味道。據說菜食還是原味最好。讓廚房裡燒一鍋子清湯,取些鮮嫩蔬菜,拿湯水燙了,再佐以鹽巴調味,待到呈上來的時候撒上點子香油,就是香氣撲鼻了。”
賈敏姑娘家的,又不是窮苦人家出身,因而肚子裡缺少油水。她難免會覺得日常膳食有些油膩,不甚如意。如今聽著賈珠的形容,她倒是覺得食指大動。
“老祖宗就應了珠兒吧。”賈敏就著賈珠的話茬說,“反正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難得我們珠兒懂得唸詩了。”
賈珠說話是有簡樸之意在裡面,賈敏也只是順話說話。不過也可見,世家子弟,並不是真正懂得人間疾苦。
廚房裡此刻正是愁死了。這上頭的吩咐,還是老太太那兒傳來的,做奴才如何敢不聽。只是這冬日裡蔬菜瓜果本就稀少,並不比肉蛋之類的便宜。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