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將,雖說名裡帶著個將字,但不過是體面一點兒的家僕罷了,並不是正經的兵丁軍戶。若是戰時,家將上場殺敵也許能入了主家的眼,搏出個前程來。但這太平年月,主家也眼見著要朝從文的路子上走。所以家將也就不過是帶著幾個青壯的小子,負責巡邏、保衛,夜裡值夜罷了。
也許過不了幾年,這賈府裡的家將就要同尋常的配房奴僕沒什麼區別了。
老國公去了有些年月了,府裡都出了孝,闔府穿紅著綠並沒有絲毫忌諱,甚至開春都要辦喜事了。一切都是鮮花著錦,欣欣向榮的模樣。可對於賈家的家將來說,這簡直有一種從暮秋到寒冬的荒涼感。因為,主家似乎用不著他們了。
不想正在這個檔口,上頭傳來訊息,說是府裡要給珠大爺挑兩個習武的師傅。一時間,府裡的家將跟炸開鍋了似的。
府裡的家將都住在後街西邊的那片院子,周遭四鄰也都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這訊息自然是傳了一家,就跟傳遍了似的。
“去,為何不去。就憑主子跟前的五兩銀子月錢,那得抵我們值多少夜。我們現在的這點進項,養活老婆伢都成問題。平日若是饞了,想喝點好酒,那得打多少日的饑荒。”一個酒糟鼻子的黃臉大漢忿忿不平的說。
“別說好酒了。我如今都只能吃東大街老王家的酒了。那傢伙,貓尿一樣的東西。若不是有點酒味兒。不然誰稀罕喝!”
“可不是,主子手上寬鬆,隨便漏點下來,就夠我們好幾個月的嚼用了。”
……
這話茬一開啟,那就是剎都剎不住了。大家手頭上都不寬裕,銀錢問題是大家共同的問題。若是年紀大點的,說不定還一身的傷病。雖說大家一家子都在府裡做活,各有進項。但人家奶奶太太自有自己的陪房用得順手。在主子面前不的臉,那點子收入也就聊勝於無了。因而平日裡那點銀錢哪裡夠用。
利字當頭,自然有人暗地裡紅了眼。說著說著,就有人潑起冷水來:“也別想太好了。那珠大爺才幾歲。主子哥兒,金嬌玉貴的長大,哪裡是吃苦習武的料。年紀又小,還不懂事。別到時候開罪了主子,闔家都得趕出去。”
如此一說,也就有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有人搖了搖手:“這些年我功夫也耽誤了,稀疏得很,怕是擔不起教導哥兒的責任。”
“我也不想去帶孩子玩,那是奶媽子的活計。我一個大男人總不能搶人女人的活吧。”
……
如此一般,報上去的家將名單就事先篩掉了一層。而後王氏帶著下人,又在其中篩了一次,刪掉了其中聲名不好、偷奸耍滑、有礙觀瞻者。饒是如此,最後剩下的名單裡也有近十人。
王氏不敢自專,又將名單給遞到了賈母跟前。她想著,總歸是老國公留下的人,賈母這個國公夫人總該知道點子什麼吧。
不想賈母看見了,也是一問三不知的頭疼。家將嘛,都是粗人。從來沒來過上房的人,她哪裡知道好和歹。往日裡,真同隔壁府裡焦大似的,立過大功,露過頭臉的,如今也尋不出來了。
那焦大是個例外。早年風裡來雨裡去,戰場裡拼出命來,晚年身子骨還比誰都硬實。兩邊的國公爺論歲數都比他小,平日裡養尊處優的,壽數卻都沒有他長。
“倒是個老王|八。”想到了這一茬,賈母也忍不住唸叨了一句。雖然話不太好聽,但她也是打心眼裡認為焦大是個有福之人。
“既是珠兒要的人,就讓珠兒自個兒挑吧。外頭的爺們不同我們內宅裡,更是要明白什麼是知人善用。”賈母又對王氏吩咐道,“你也不可為了圖輕省,就此就丟開不管了。萬不可讓不乾不淨的人,帶壞了我的珠兒!”
賈母還補了一句:“實在不成,我就丟開老臉,把焦大從隔壁要來。那焦大人雖粗鄙,但忠心還是有的。”
平白被賈母說了一頓,王氏面子上多少是有些掛不住。嘴上雖是諾諾稱是,但王氏卻打定了注意,決定同自己哥哥寫封信去。讓王子騰從軍中薦個人回來。沒道理她的哥兒要個武師,自己府裡找不著,還得找隔壁去要。
賈珠下了學,在路上就被王氏的大丫鬟鐲兒迎住了:“奴婢見過哥兒。之前哥兒要的武師,如今已經有了訊息。只是具體人選,還是要哥兒自個兒挑上兩個的。奶奶說,這兩個也算是哥兒習武之路上的啟蒙恩師,還望哥兒知道什麼是知人善用……”
王氏有四個陪嫁大丫鬟,鈿、簪、釧、鐲。取名皆來自女人家的首飾。簪兒這時已經投了井,鈿兒、釧兒嫁了人,如今鈿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