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如今看著是大好了。瞧瞧這烏木似的頭髮,花瓣似的的臉龐,說是未出閣的姑娘家都不為過,哪裡像是孩子她娘了。”一早李紈就有人伺候著梳妝了。專門的梳頭娘子手藝好,嘴巴也甜,哄得李紈笑得合不攏嘴。
眼見著主子高興,那梳頭娘子曉得今天的賞賜是不會差了。她更是使出渾身解數,在李紈的髮髻上添了些繁複的花式:“奶奶可選好了戴哪一套釵?”
“即是說了似未出閣的姑娘家,那便這一套吧。瞧著俏麗。”李紈心裡開心,自是說明那梳頭娘子的奉承對了她的心思。她手指了一套金鑲寶的頭面首飾,不是市面上常見的款式,倒是鑲嵌了許多從西洋來的金剛石。那些金剛石個頭不算大,但是難得明亮通透,細細碎碎的裝點在髮髻之間,閃耀得如天上的群星。
“聽說這首飾還是咱大爺專門尋來的呢,奶奶好福氣。”末了,梳頭娘子又添了一句。
李紈攬鏡自賞的動作頓了頓,面上雖還是笑盈盈的,可仔細瞧著還是閃過了一絲晦暗的神色。
“你倒是訊息靈通。”李紈示意下頭的著看賞。不過那賞賜就沒了梳頭娘子先前期待的分量。
這邊李紈方一收拾好,那邊就有人跟卡好了時間點一樣上來通報:“大奶奶,咱們姐兒來給孃親請安了。”
“哎呦,我的乖乖,咱一家母子,還談什麼請安不請安的。”李紈甩著帕子,好一頓心肝肉的,“我的葉姐兒,可想死為娘了。”
正如同李紈所說,一家子親骨肉,談不上不上什麼請安不請安的。眼前這場景,便是世家貴婦不會親力親為的照顧自己的孩子,也應該是難得的母慈子孝。可此刻若是有外人瞧著,定會覺得刻意,讓人覺得不甚自在。
要說如今李紈的日子,在後宅媳婦裡那應該是頂頂自在的了。她此刻上沒有婆婆看著,下有嬌兒承歡。自個兒年紀正好,同夫君是少年夫妻的緣分,夫君還是個頂頂有出息的。便是有那麼一絲美中不足,是客居在別人府上。可客居也有客居的好處呀。她只用顧著自個兒的一畝三分地就行,不用操心內宅雜事。畢竟嫡親的姑表關係,也不需要她跟主人客氣什麼。
本應該是神仙般快活的日子,卻被李紈過成了如今這個滋味。
妒這一字,左女右戶。女人被關在內宅,眼界太窄,就容易心生嫉妒。賈珠從來都不是硬得下心腸的人。時間久了,對著李紈,他其實也沒那麼生氣了。只不過作為一個大老爺們,讓他怎麼低頭伏小,他肯定是做不到的,更何況在他心裡,他本就是沒有錯的。
放在常人人家,如果女方是個聰明的,此刻也早給自己找臺階下了。偏生李紈也是個生性執拗的,在她心裡,她更不容易放下心結。早先的事情在她心裡是一茬,後來把小賈葉送去王氏身邊教養又是一茬。這一茬接一茬的,便是如今王氏回去京裡了,賈葉也重回她身邊撫養,可她心裡還是彆扭著在,對著自己親生的女兒都親近不起來。
李紈如此,身邊的人自是操心的。畢竟為奴做僕的,沒個自由身,一身榮辱都系在自己所服侍的主子身上。只不過李紈曾經親自發落了自己的奶孃,又因小賈葉的原因讓身邊的人來了次大換水,所以就算身邊的人想幫她操心,那也是操心得不得法。
在世人眼裡,李紈的幸福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她嫁了個好相公。
賈珠乃少年探花郎,青年才俊。那是在聖人面前都是叫得上名字的人物。如今他又早早領了差事出京,前程遠大必是當然的。這等才俊膝下只有一女。這子嗣問題,便是賈珠本人不在意,那也是有人願意趕著上著幫忙給賈珠開枝散葉。
別提什麼讀書人的清高規矩,人賈珠還是國公府的少爺,貨真價實的勳貴出身。這讀書人的規矩,可不能完全往賈珠身上搬的。
綜上,在一般人眼裡,李紈此刻過得不太舒坦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沒個兒子。
小孩兒覺多,精神不濟。在李紈親自瞧著下人服侍著小賈葉用完了早膳,又象徵性的陪著賈葉玩耍了片刻。很快小賈葉就揉著眼睛叫著要睏覺了。便是王氏如今不在揚州了,賈葉身邊伺候的依舊是王氏之前用過的一班人馬。李紈不是沒有機會去更換,在女兒身邊培養自己的班底,但是她還是選擇了原班人馬不動。如今賈葉叫困,安排人伺候她下去歇息,李紈更不會提出異議。
只不過賈葉同她的一班子人一走,李紈跟前就冷清了許多。也許是覺著沒了外人,如今在李紈身邊伺候的嬤嬤就忍不住上前說道:“如今咱們姐兒大了,奶奶要操心的可是少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