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做婆婆,一貫是有威嚴的。她一開口,李紈有再多脾氣也煙熄火熄了。
“太太說得是。”李紈垂頭,顯得很是乖順。
“好孩子,自己身子要緊。”王氏摸了摸李紈的發頂以示安慰,“等珠兒回來,我踢你錘他。什麼著急的事兒不能緩些去辦,非把自己的老婆娃涼在一邊。”
“太太……”聽聞王氏此言,李紈眼裡又閃現出異樣的光彩來。
不過王氏並沒有搭理李紈的異樣。她只是尋了個花瓶,把帶來的鮮花細細插好,然後才說:“我讓人在廚房裡燉了參雞湯,待會讓人送來,你多少進用些。若是有什麼吃的、用的有需要,你只管跟你姑太太說。她們家底子厚著呢,得讓她們儘儘地主之誼。”
面對王氏的逗趣,李紈擠了絲微笑算是應付。王氏見李紈神色疲乏,也沒有多待,略略囑咐了幾句就帶人回去。
王氏走後,李紈神色悵然:“媽媽……”她低聲喚道。
奶孃鄒氏摸著李紈的手摩挲道:“傻姑娘,這同婆婆的相處之道,你還有得學呢。”
李紈委屈的癟了癟嘴:“同自家夫君的相處之道我都還沒入門,這和婆婆的更難。”
“和太太相處,你既得近著又得遠著,她是珠大爺的親孃但又不是姑娘你的親孃。這個分寸的把握難著呢。”鄒氏面對李紈的時候永遠沒有脾氣。她待李紈還跟待小孩子一般的樣子,把道理揉開了說,“咱有事可以同太太說,有委屈找她做主也行,但撒撒嬌就夠了。若是讓姑娘在太太心裡留下個愛告狀,愛使小性子的印象,那就麻煩了。”
“可撒嬌不就是姑娘家的小性子麼?”李紈還是不解。
“好姑娘,你如今是人家媳婦兒了。媳婦子的撒嬌和姑娘家的小性子是不同的。”鄒氏上前捏了捏李紈的臉蛋兒,“人先是姑爺的親孃,再才是你婆婆。親疏遠近,這也分不清?”
這麼一說,李紈興致又差了:“說到底還是隻在乎她嫡親血脈。參雞湯什麼的也不是要緊著我的身子骨,是怕委屈了她的乖孫。”
見李紈這樣,鄒氏又只能趕忙勸解:“好姑娘,你怎麼又鑽牛角尖了呢……”
賈珠的蘇州之行並不順利。蟠香寺是尼姑庵,雖接待外客,但也是僅僅針對各家女眷香客。賈珠上門,哪怕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最開始還是吃了個閉門羹。
想想自己之前送來又被打回來的禮物,賈珠這才明白蟠香寺的規矩森嚴。這玄墓蟠香寺,不同於賈珠以往接觸的任何寺廟。
佛門並非等同於清淨地,有些寺廟庵堂裡的腌臢事兒一點兒都不比外頭少。對於冷妙,賈珠最開始還是有這方面的擔心的。可瞧著蟠香寺的情況,賈珠既放心又心疼。他放心的是冷妙這些年在寺裡,應該沒被髒了眼;心疼又是因為佛門戒律眾多,讓一個小小的女娃娃去守著這些未免太過殘忍。
冷妙賈珠這次是必須得見的,他不可能白跑一趟。只是這見面的方法……
思慮了片刻,賈珠孤身上前敲響了山門。應聲的小尼姑見是賈珠,眉頭都皺了起來:“這位施主,本寺委實不接待男客。不論您叫門多少次也是如此。”
“小施主息怒。”賈珠雙手合十,連聲解釋,“小生並非是要壞了貴寺的規矩,只是想通融一二。既然不得入寺,那是否能讓妙兒出來相見。”
小尼姑皺著的眉頭並沒有因為賈珠的話而鬆開。她冷冰冰的道:“是妙玉小師傅。妙玉小師傅年紀雖小,但生得一顆玲瓏心,天生與我佛有緣。她已同我寺方丈修習佛法,施主不可唐突。”
“那?”賈珠也不想與小尼姑糾纏,讓人家為難。可不達目的,有些話他還是必須得說。
不等賈珠再開口,小尼姑又扔下一句:“施主之言,貧尼會向上彙報的。”然後又趕緊關上了寺門。
雖沒個準信,但多少算個進展。總不能闖入寺中搶人,賈珠只能等在外面,等進一步訊息。過了大約兩盞茶的時間,寺門再度開啟。一個麻衣女尼牽著一個小姑娘的手,一步步向外走來。
“妙兒!”賈珠一眼就認出了冷妙。她的臉蛋肖似冷太太,而眼睛卻是生得和冷端一模一樣。只不過冷端眼中常見神采與活力,可冷妙小小年紀,眼裡已看不出什麼情緒。
許是賈珠衝上去的情緒太過激動,那牽著冷妙的麻衣女尼帶著冷妙一起後退。她一遍嘴裡還“啊啊啊”的叫著,一邊手上打著手勢,示意賈珠不要過來。
“芳姑早年嗓子受了傷,不能說話,你別嚇著她。”小冷妙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