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理桌子呢?”有人隨口問問。
賈珠卻因此驚了一個哆嗦,然後深呼吸了幾次後才穩定住了情緒:“是呀,昨兒忘了理桌子。”
“年輕人呀,做事的定性還是差些。”那人又隨口教訓了賈珠幾句,擺足了做前輩的架子,然後再才離開。
並沒有人發現賈珠的異常。賈珠自個兒也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他同鬱嬤嬤的談話那麼私密,除非有人能通靈,不然不會有人知道的。
“也許是意外呢。”賈珠正這麼想著,突然發現了一個薄薄的信封。信封用火漆封好,並沒有拆開的痕跡,而且是夾雜在散亂的書本和紙張中間,不細翻,根本沒辦法發現。
這麼一來,賈珠桌子上的雜亂也就有了解釋。只是什麼人會用這種方式來同他傳信呢?
仔細一看,信封上的火漆賈珠瞧著有點眼熟,似乎同雲痕的馬蹄鐵上的花紋有些類似。不過賈珠也沒辦法確認,畢竟他不可能扒著馬兒的蹄子仔細去瞧。
這信賈珠是看了,但是他情願沒看。信上的字不多,但是簡明扼要的說明一個很嚴重的事情:江南鹽政大變。冷家除了已是方外之人的冷妙,其餘統統下獄,冷端因之前遊學在外,未曾收監,如今下落不明。而下一任的巡鹽御史,基本可以斷定是賈珠的姑父林如海了。
這等大事若是造謠就太過分了,可邸報未曾宣發,那就說明還是政局秘密,等閒不可得知。賈家基本算朝中無人,林如海遠在江南,那這訊息傳來基本就可以確定是司徒昊的渠道了。同時,也基本可以確定訊息的準確性了。
賈珠心神不寧,總覺得事情還有什麼轉機。只是這轉機在哪,他不知道,也無法控制。
雖說出入司徒昊京郊的莊子無礙,但在城內,賈珠並沒有有效的渠道去聯絡司徒昊。此刻跑去郊外的莊子肯定不現實,想了想,賈珠找了個機會跑了趟冷家。當年冷家冷端那一房外放出京,但在京裡還是有幾房人脈的,畢竟他們家老太太還在。
冷家也不是毫無根腳的存在,雖說人走茶涼,但總是有人基於情面私下透個訊息的。賈珠到了冷家的宅子時,裡面已經亂了。
看著冷家慌慌亂亂的樣子,賈珠心裡又是一個“咯噔”。賈珠被引進宅子也沒個正經主子來招待,冷家的男人忙著在外跑關係打探訊息,女人則忙著管束亂了心思的下人,剩下的內眷老的老小的小,看起來不能抵事。
“家人無狀,讓珠哥兒見笑了。”最後出面接待的竟是冷家的老太太。早年同冷端相交的時候,賈珠也是見過老太太的。當年保養得當,氣質高雅的老婦人,如今看來頭髮竟是全白了。
大約是不想在小輩面前丟人,老太太見客之前是上過妝的。只是脂粉營造出的氣色下面,是她掩蓋不出的暗沉與疲憊。
賈珠看來心下一酸,真真論起來,冷家老太太的年紀比他們家的老祖宗年紀還小。可如她今這模樣肯定是比自家祖母來得蒼老的。
“老祖宗,您何必如此。”賈珠紅著眼眶道。
以賈珠同冷端往日的交情,賈珠叫冷老太太一聲老祖宗並不唐突。只是現下這情況,知道的人避著冷家人還來不及呢,哪裡會有人講親近、論交情。
冷家老太太欣慰的笑了笑:“好孩子,哪裡這樣犯傻呢。我們這些老骨頭,不都是為了你們這些孩子麼。孩子好,日後便有希望,這會子再多的事也不過只是磨難罷了。要知道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屏風之後,依稀可以看見幾個綽約的身影,賈珠也知道冷端是有幾個堂姐妹在京的。此刻看來,那屏風之後的人影應該就是了。若是以往,她們出來陪祖母待客也沒幾個人會不長眼睛的說嘴。只是如今不同以往,嬌小姐也得收斂著自己的性情了,免得給自己或者家人招來不便。
老太太話一落音,屏風之後就響起了幾聲細碎的議論聲。顯然冷老太太那番話即是說給賈珠聽的,也是說給自家的幾個孫女聽的。
那聲音細小,賈珠是聽不太清的,但冷老太太似乎是能知道議論的大致內容。過了片刻,老太太“嗯啃”的乾咳了幾聲,屏風後頭的議論聲也就戛然而止了。
賈珠定了定心神,沒去探究更深,只是對老太太問道:“如今該如何是好。若是有能用到珠兒的,老太太只管吩咐。”
“你這孩子。”冷老太太又笑了,“哪裡到了那般地步。咱們家也不是一吹倒的,如今上頭那位也不是全然不顧及舊情的。如今有些事秘而不發,只是讓有心人知道,已經是上頭給我們家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