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玳瑁似乎鬆了一口氣。
她忽然覺得好笑,玳瑁以為自己會怎麼樣,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將嬰兒害了不成?這個老婢心底有太多不能訴之於口的隱秘惡事了吧,所以才會這麼處處視她為敵,這麼處處防著她、算計著她。或許只要她不死,玳瑁對她的殺機和惡意,就不會消除吧。
如今與在高唐臺時不同<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在高唐臺的時候,羋姝畢竟是個單純的被寵壞的孩子,任性天真,而且有更明顯不懷好意的羋茵在,反而令得羋姝對她更為信任。但如今在秦宮,有這樣一個心思惡毒、對她懷著敵意的人日日夜夜在羋姝面前,只怕,她和羋姝之間,難以善了。
過了一會兒,乳母將嬰兒抱下,喧鬧才止。
玳瑁便狀似無意地道:“王后,季羋所居蕙院僻靜,老奴覺得她往來實是不便,不如搬回殿中來,大家也好一起熱鬧。”
羋姝看著羋月,笑道:“妹妹之意如何?”
羋月手一攤,笑道:“我搬回來,卻要住在什麼地方?”
幾個媵女聽了這話,臉色便有些不安起來。
椒房殿雖然不算小,但羋姝一開始便不願意分寵,主院中便只有她一人獨居,兩邊側殿均作了別用,只撥了後面兩處偏院分別住了昭氏姐妹和屈氏、景氏。羋月若是搬回來,要麼住於兩間偏院,擠佔她們的空間,要麼便住在主院,更是叫她們不安。
羋姝看了眾人神情,也是有些意外。她聽了玳瑁的話,便有意試探羋月,卻不曾想到此處。
羋月卻又笑了笑道:“如今公子蕩降生,將來必還有許多弟弟妹妹,阿姊這殿中,只怕將來連幾位妹妹都要挪出去讓位呢。我可不想才搬回來,又要搬出去。”
羋姝見她這話說得吉利,不禁也笑了。可轉眼看到羋月頭上一對藍田玉釵剔透晶瑩,雕琢成流雲彎月之狀,自己從未見過,想是秦王駟所賜,不覺心中又酸楚起來:“妹妹頭上的藍田玉釵當真不錯,我看這玉質,實是難得。”
羋月知道她有些小酸,卻不應答,反若無其事地伸出雙手笑道:“若說珠玉珍寶,秦宮如何比得上楚宮?玉釵雖好,可我手上還缺一對玉臂釧,阿姊便找一對給我吧。”
這般有些小無賴的舉動,反將羋姝一絲酸意衝散,掩袖一笑嗔怪地說:“你啊,真是個孩子。成!珍珠,你開我的首飾箱子,找一對玉臂釧給季羋。”
羋月也笑道:“多謝阿姊。看來我今天不虧啊,送了塊金鎖片,卻換了對玉臂釧。”公子蕩三朝,她不過是隨大流送了塊金鎖片而已。
羋姝也笑了,心中升起一種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寬容之情,也打趣道:“何止不虧,趕明兒你再來,我得緊閉大門了。來一次我就要損失些首飾,這樣的惡客可招待不起。”
兩人嬉笑著,一場醋意酸風微妙和解。
羋月走出椒房殿,心中暗歎,看上去她和羋姝似乎一如既往,可是羋姝對她卻是越來越有猜忌之心了。做姐妹和做服侍同一個男人的女人,終究不一樣。但這種猜忌若有若無,就算是挑明瞭,羋姝恐怕也根本不會面對,更不會承認和改變。可是若不破解,時間長了,就越發惡化了。她再怎麼插科打諢,也只能解得一時,敵不過日積月累的猜忌。
魏冉已經出宮了,羋月請求秦王駟將他送至軍中。秦王駟有些不解,曾經問她:“沙場兇險,刀槍無眼,這麼小的孩子,你真的就忍心讓他從軍嗎?”
羋月卻道:“後宮原不應該有外男,哪怕他年紀再小,終究是個事端。在宮裡我縱然庇護得他一時,庇護不得他一世。我知道沙場兇險,可是大好男兒,寧可戰死沙場,也不應該死於後宮婦人的陰謀和算計。”
魏冉還是走了。看著他小大人似的,束好行裝,跟著繆監出去,羋月不禁淚如雨下。
縱然心底有再多的不捨,然而,他終要長大的。外面的天空廣闊無比,他是男孩子,不必像她這樣,終生只能困於這四方天地中,只能倚著父、夫、子立身。
他將來,註定會比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