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的驚怒不平無
奈。
像陡然泛起的水波(),又迅速消失無痕。
鍾宴笙還在怔然(),就聽到了一道蒼老的聲音:“咳……田喜,是朕的小十一來了嗎?”
鍾宴笙這才注意到床上的老人,看清了大雍當今的天子。
皇帝陛下在政近五十年,已近古稀之年,頭髮已然花白,乾瘦如一截枯木,靜靜靠坐在床頭,如一段快要燃盡的蠟燭,容色安詳和藹,乍一看上去,就跟王府裡的王伯一般,是個親切的老人。
但那雙略顯渾濁的眼睛,似幽幽的鬼火一般,鍾宴笙不知為什麼有些害怕,下意識往蕭弄身邊蹭了蹭。
蕭弄面色冷峻,看不出什麼恭敬之意,不動聲色地往旁邊側了側,嗓音淡淡的:“小王見過陛下。”
老皇帝又咳了一聲,笑著點頭,對蕭弄的不請自來並無意見:“銜危也來了,也對,今日是個大喜之日,裴蕭兩家乃是一家人,是朕老糊塗了。”
聽到他的話,蕭弄眼底有一絲明顯嫌惡之色。
老皇帝又望向躲在蕭弄背後的鐘宴笙,嗓音放得愈發柔和:“小十一,過來,給朕看看。”
鍾宴笙磨磨蹭蹭的,不是很想從蕭弄背後出去,田喜瞧見老皇帝的眼神,趕緊在旁邊輕聲催促:“小殿下,陛下很想您,別怕,過去吧。”
鍾宴笙又猶豫了一下,抬眸望了望蕭弄冰冷的側臉線條,又看了眼垂眸不語的淮安侯,強忍下那種潛意識裡的不安,聽田喜的話,朝著床前走了過去。
隨著他從蕭弄背後冒出頭,臉色發沉的德王看過來,神色瞬間變得有些驚疑不定,倒是景王的面色一如往常,還朝鐘宴笙寬慰地笑了一下。
鍾宴笙也沒精力管旁的人怎麼想的,他慢慢挪到床邊,怯怯地叫:“見過陛下……”
話音未落,他的手就被老皇帝的手一把抓住了。
乾枯的手指擦過生嫩的肌膚,鍾宴笙嚇得後背一陣發毛,很想甩開這隻手,回到蕭弄身邊,讓蕭弄帶他回定王府。
但他眼角餘光瞥到淮安侯,生生壓住了這絲衝動,抿緊唇沒吭聲。
老皇帝緊緊盯著他的臉,片刻之後,突然發出一陣大笑聲,他老了,聲音蒼老,笑起來彷彿某種老鴰子,更讓人有種悚然之感。
田喜後背全是汗,緊跟著拍了拍手:“奴婢恭喜陛下,天不負有心人,終於尋回了小殿下。”
其他人也跟著陸陸續續道起賀,只有淮安侯和蕭弄盯著鍾宴笙微微發顫的背影,沒有開口。
老皇帝一直抓住鍾宴笙的手腕,情緒異常激動,臉色都有些發紅,嘆道:“朕還以為,臨終之前,再也見不到朕的小十一了。”
田喜哎喲了聲:“陛下說的什麼話,您可是大雍的天子,福壽無疆,如今尋回了小殿下,更添福運吶。”
見老皇帝這麼高興,德王的臉色更差了,但眼下的場景,說什麼都是衝撞,只能憋著不多說。
老皇帝拉著鍾宴笙的手沒放,笑完了,和顏悅色地拉著他說話,問的問題
() 跟一個尋常的父親的確很像,吃住如何、讀書怎樣,問完,又望向了淮安侯,感嘆道:“明湖啊,朕的小十一,在你那兒l養得不錯。”
此話一出,淮安侯閉了閉眼,不聲不響地跪下來:“……是臣之過。”
“怎能說是你的過錯?”老皇帝溫和道,“當年叛賊亂京,小十一被亂賊劫走,你夫人也被挾持,那般境況下,抱錯孩子也無可厚非。”
淮安侯低垂著頭:“是。”
“好了,如此緊張做什麼?”
老皇帝拍拍鍾宴笙的手,拍得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的鐘宴笙差點坐不住,又感嘆道:“你代朕養了小十一這許多年,也算是小十一半個父親。”
淮安侯喉嚨乾澀:“臣……不敢。”
老皇帝又誇讚了幾句淮安侯,容色逐漸顯得疲憊,田喜見他說完話了,這才湊上來,悄聲在老皇帝耳邊說了說沛國公孫兒l的事。
嚴格來說,孟棋平現在不人不鬼的樣子,的確不是蕭弄乾的,而是那些曾經跟著孟棋平鬧過不少事的狗腿子乾的,他就只是廢了孟棋平給鍾宴笙下藥的右手罷了。
如果要追究此事的話,牽連的就是十幾個世家貴族了,畢竟人人有份兒l。
老皇帝靠回床上,不鹹不淡道:“沛國公年紀大了,比朕還老糊塗,護著孫兒l成日裡在京中橫行霸道。朕沒記錯的話,孟家那個老三,往日裡也鬧出過不少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