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喝茶的老皇帝。
少年人一身翩翩白衣,顯得文和雅靜,和往日不太一樣。
那一瞬間,鍾宴笙察覺到,田喜侍茶的動作停頓下來,老皇帝的瞳孔也劇烈地收縮起來,那雙渾濁的眼底竟然透出了幾分驚駭之色,彷彿白日見鬼般,枯瘦的臉皮也跟著抖了一下。
他刻意頓了頓,斂容跪下行禮:“見過陛下。”
除了蕭弄和鍾宴笙,以及伺候在老皇帝邊上的田喜之外,沒有人察覺到老皇帝方才剎那間的表情。
隔了會兒,上面才傳來沙啞蒼老的聲音:“是小十一啊……起身罷。”
鍾宴笙手心裡微微發汗。
果然,老皇帝心中有鬼。
康文太子,就是那隻飄在他心底幾十年的鬼影。
蕭弄是最熟悉鍾宴笙的人,見他換了身以往很少穿的顏色,又捕捉到書案前老皇帝與田喜瞬間的破綻,心底差不多就知道鍾宴笙的目的了。
小傢伙現在變得鬼精鬼精的,就是有點太冒險。
先太子因為與康文太子的相像,被老皇帝逼瘋發瘋,以逼宮自保,鍾宴笙與先太子相似,現在又與康文太子有幾分相似……老皇帝指不定會做什麼。
鍾宴笙假裝沒有看到蕭弄,目不斜視地起了身。
經過十八年前的血洗,朝中剩下的舊臣不多,站在書房裡的朝臣都是年輕的那一批,不知道康文太子和先太子長什麼模樣,也沒有察覺到怪異之處,笑著拱手道:“小殿下真是英雄少年,一出馬就解決了逆賊悍匪。”
“頗有
陛下當年的風度,是陛下之喜啊。”
德王不忿地瞪著鍾宴笙,陰陽怪調的:“哈,十一弟出去了一趟,回來看起來變聰明瞭很多嘛。”
鍾宴笙心情平和,看也沒看他:“幸不負陛下使命。”
老皇帝一反常態,長久地沒有說話,片刻之後,像是岔了氣,陡然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田喜忙輕輕順著老皇帝的背,其餘人也紛紛大驚:“陛下保重龍體啊!”
“快,快請太醫來!”
德王更是噌地竄起來,表示孝心:“父皇!您怎麼樣?兒臣新為您尋來了一種止咳藥方,這就讓人去煎藥!”
老皇帝那具乾癟的身軀都像是要咳散架了,方才還有些精神頭的臉色也灰敗了幾分,一抬手製止了一堆人的吵嚷,顯得有些陰沉沉的,不似以往的慈愛和善:“都下去,小十一留下來。”
陛下都咳成這樣了,幾位朝臣也感覺沒法議事了,應聲退下。
德王不太想走,蕭弄也沒挪步。
片刻之後,蕭弄不鹹不淡開了口:“本王去趟文淵閣。”
他在京時,本來就會不時去文淵閣,嚇一嚇幾個閣老,處理處理奏本,如此說話,也沒人覺得奇怪,頂多覺得他跟以往一樣狂,在陛下面前也不知道收斂。
只有鍾宴笙知道,蕭弄是在告訴他,他會留在宮裡一陣子。
不過在蕭弄擦身離開,捏了下他的手指時,很有骨氣地沒有勾回去。
他還在認真地生氣呢,蕭弄勾引他也沒有用。
蕭弄心裡輕輕一嘖,面上毫無異色,冷冷淡淡離開。
要不是早上還按著鍾宴笙在床上發著瘋,看起來與鍾宴笙當真是陌路人般。
蕭弄走了,德王也不好留了,心底罵了一聲,面上仍是一臉孝順:“兒臣這就派人去煎藥,給父皇送上來。”
老皇帝對這個兒子顯然十分糟心,隨意揮了揮手:“下去吧。”
人都走了,書房裡只剩下鍾宴笙,一下空起來。
老皇帝的視線這才緩緩轉到鍾宴笙身上,渾濁的眼珠似兩點鬼火:“小十一,此趟南下剿匪,感覺如何?”
鍾宴笙第一次沒有低頭,而是迎視著老皇帝,神色自然:“學到了很多。”
老皇帝喉間像是發出了什麼古怪的聲音,手指滑過面前的奏報。
是剿匪的奏報,一共三份,魏巡撫遞來的,蕭弄的,還有鍾宴笙的,三份奏報寫的內容大同小異,半虛半實,看不出太多什麼造假的痕跡。
“朕看奏報上說,你與定王身陷賊窩,定王暗中召集了黑甲衛,突襲了山寨。”老皇帝拿起魏巡撫那一份奏報看著,“可有殺人?”
鍾宴笙停頓了會兒,輕輕點頭。
“殺的何人?”
鍾宴笙說出他想聽到的回答:“定王殿下彼時負傷,與定王殿下,聯手誅殺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