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國儲君,哪裡是想換就能換的?若段嶺是李衍秋的親生兒子也就罷了,偏偏二人是叔侄,這就牽扯到了先帝李漸鴻。李衍秋繼位,乃是兄終弟及天經地義,而段嶺則是李漸鴻的兒子,朝臣預設了李漸鴻的兒子將是下一任南陳君主的繼承人。
至於段嶺的身份,那不是李衍秋能說了算的。雖然李衍秋是皇帝,然而在證明“誰是我侄兒”這點上,也僅僅站在證人的立場上,不能隨心所欲地更換太子。
換句話說,若要廢掉已獲得南陳承認的蔡閆,改迎段嶺成為儲君,就要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才是那個人。
這兩天裡,李衍秋已與段嶺討論過,他們手中的證據不足,哪怕郎俊俠佐證,也僅僅是人證,有串通的嫌疑,需要有更多的證據。
只要第一次當廷對質未能取信於滿朝文武,那麼接下來,就會產生極其尷尬的問題。大臣們既無法確信蔡閆是假的,又無法承認段嶺是真的。同樣只能等待更多的證據,讓兩個“太子”都留在宮中,直到大家信服為止。
在這段時間裡,變數極多,更恐怕將牽連更多的大臣站隊,令牧曠達有機可趁。
但段嶺知道李衍秋忍了這麼久,已有點等不及了。李衍秋是有脾氣的,而且脾氣還很大,叔父與父親的性格很像,只是一個粗獷,一個內斂。李衍秋雖平日裡溫文儒雅,但殺起人來,絕不會手軟。
“四叔。”段嶺說,“是我還沒準備好。”
李衍秋嘆了口氣,抬手摸了摸段嶺的頭。
晴空萬里,碧天無雲,冬日陽光煦暖。
“那麼,等你準備好了,咱們再一同回去。”李衍秋說。
段嶺哭笑不得,隆冬臘月,馬上就要過年了,年節期間帝君不在都城,祭祀祖先、保佑社稷、往年的政務報告、新年頭的計劃與預算,統統懸而未決,這怎麼可能?
段嶺看著李衍秋,李衍秋也自知剛才那是賭氣話,無奈一笑。
“若兒。”李衍秋說,“雖說不情願,但不得不承認,你在此處仍是安全些。”
“那就是了。”段嶺說,“再過幾日,便著鄭彥護送四叔回去吧。”
李衍秋泡完溫泉起身,段嶺生怕他受寒,忙給他擦身。李衍秋反倒讓他先穿上衣服,自己無衣可換,暫時換上武獨的外袍,與他執手下山去。
一連數日裡,李衍秋更加不願讓段嶺離開自己身邊,段嶺想與叔父講論政務,李衍秋卻只喜歡與他閒聊。偶爾實在被段嶺纏得沒辦法了,才說幾句政事。
“這個格局是你爺爺蓄意造成的。”說到眼下的情況,李衍秋便解釋給段嶺聽,“李家並不是一定要入川,而是與姚復做的一筆交易,這筆交易的內容是姚復看護河北,上梓以南區域,實際上都是姚復的勢力範圍。”
“那麼趙奎為什麼會起來呢?”段嶺問。
“為免姚復坐大,須得有人與其對抗<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李衍秋答道,“趙奎是中原出身,手中有兵,帶著他與軍隊入川,他人生地不熟,做不了什麼。同時啟用西川牧家,與趙奎分權,這樣朝廷方能穩定。”
“初步計劃是以十年為一段。”李衍秋又道,“第一個十年裡,利用西川的稅賦,支援北線作戰,收復國土,將戰線推進到長城一帶。”
段嶺這才豁然開朗,原來這都是計劃好的!
“第二個十年中。”李衍秋說,“則在北面沿線守住後,棄西川,再次遷都,遷往江州,發展民生,預備第三個十年裡的全面北征。”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段嶺說,“現在目標沒有達成。”
“是的。”李衍秋嘆了口氣,說,“前十年就出了問題,其實牧曠達、趙奎,雖是權臣,但歸根結底,不過也只是大臣,真要不顧後果地除掉他們,都是可以的,今天的天下,依舊姓李,你看到的所有土地,都是我們的——我和你的,皇兒。你不要懼怕他們,你太親和,他們就會得寸進尺,來分你的土地,分你的權。”
段嶺發現了李衍秋與牧曠達最大的不同,牧曠達無論怎麼理解南陳,俱是以一個管家的方式來看護,丞相改不了這種管家的思維,哪怕做著當皇帝的春秋大夢,也無法心安理得地將這江山看作自己的。
無它,名不正,言不順,從一開始,這權力就不在牧家手中,而是李氏先祖打下來的基業。自古權臣政變,鮮有善終,正是因為他們並未像開國皇帝一般,四處征戰,收復國土,目光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