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難民住的舊城看了眼。鄴城舊城本在北面,挨著潯水而建,而後遼國入侵,本地人才不斷南移,將城牆築在了北邊。
北城區大多是廢屋,有流民南下後,段嶺便將舊城規劃為一個城區,本來只能住兩萬五千人,如今住了四萬人,自然顯得有些擠。
南下的人裡,老弱婦孺優先安置了,不少人面黃肌瘦的,等著派粥吃。段嶺回去便讓人將官倉裡的米麵派下去,發放給難民。武獨則自掏腰包,購了四頭生豬與兩隻羊,各色糖、白麵與粳米,預備過年時供府上的人吃。
年節一到,河北數縣下轄的村子又推舉鄉紳過來給段嶺與武獨拜年,大多是白鬍子老頭兒,一字排開,給父母官磕頭。段嶺忙依次扶起,說:“年節的禮與鄉貢,收些意思一下也就罷了,大夥兒今年都不容易,且大多帶回去。”
武獨又讓人取了官府的錢封過來,發放給鄉紳們,一年到頭,各人所言俱是溢美之詞,段嶺也聽不出是否真心。來人俱揀著段嶺的政績說,聽得他不由有些飄飄然。
天色漸暗下去,武獨留了來客在太守府中,設宴款待。段嶺又吩咐林運齊與王鉦挨個問問,有何事需要太守解決的。
往年鄉紳來了鄴城,是不能進太守府的,送過東西,呈過勤狀,便各自回去。這次來了段嶺又留人,又發賞,鄉紳們自然歡天喜地。
好不容易打點完,翌日段嶺又得設府宴,文官武將坐一堂,慰勞手下人。這次便隨意得多,費宏德與孫廷還在河間,暫時沒有太多情況。
段嶺昨天說話說得嗓子都啞了,開筵時便說:“大夥兒都辛苦了,今年無論是從江州陪著本官過來的,還是原本就在鄴城的,若無你們,我這太守自然當不了這麼好<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眾人忙謙讓,說哪裡哪裡,要辛苦也是校尉最辛苦。
武獨心道這才是人話,段嶺便笑了起來,先行舉杯。大夥兒察言觀色,拼命拍武獨的馬屁,武獨便多喝了幾杯,筵席上其樂融融。
段嶺又說:“鄴城明年開春後,將是變化最大的一年,屆時還需諸位全力配合我。”
王鉦答道:“那是自然的,有太守大人在,不至於出什麼差錯。大夥兒只聽您號令,盡心竭力就是了。”
段嶺有點惆悵,笑道:“哪天我要不在鄴城,也能照舊,我就放心了。”
眾人又聽出些許暗示來,但先前段嶺也常出去,他當了半年太守,其中至少三個月不在城裡,城裡有費宏德照應著,大家也就習慣了。
但這麼說來,明年段嶺不在城中坐鎮的可能性倒是很大,嚴狄自然明白其意,說:“各行職守,各安本分,原本便不應太麻煩大人。一切有條有理,上任後也摸熟了,一座城,本該像個水車,無人去推它,也當向前才是。”
段嶺點點頭,笑道:“這話不假,來,我敬大家一杯。”
段嶺與武獨碰了杯,讓過一輪,各人便喝了。雖是年節官宴,席間相談卻大多是政事,聊聊喝喝,到得散席時,武獨喝了近一斤酒,便閉著眼,聽他們說話。
明日就是除夕夜了,段嶺也不多留他們,吃過後便遣去,連府內親兵也都各放回家過年。偌大的太守府中空空蕩蕩,只剩三個尚未婚娶,父母已故的小兵,除夕時各自上山掃墓,年夜與段嶺武獨一併團年。
“過年了。”段嶺說。
“嗯。”武獨帶著醉意,一手覆在額前,拇指與食指分開,揉著自己的太陽穴,說,“去年光顧著催你讀書了,今年總算能好好過個年。”
又是一年了,不知道拔都在做什麼。元人不過漢人的除夕,就連遼國也是南來漢化後,方逐漸過起漢人的節日。
昔年在上京時,一到廿八,過得最勤的都是漢人,拔都家總是冷冷清清,沒什麼節日氣氛。郎俊俠則會買些鞭炮,帶著段嶺到城外去放。
“你還沒給我買鞭炮呢。”段嶺朝武獨說。
武獨隨手拍了下段嶺,只不睜眼睛,說:“早買好了,在庫房裡擱著,初一帶你放去。年節招待客人的點心也讓人去買了,春聯明天就來貼,你莫要亂動,當心摔了。”
段嶺笑了起來,躺在武獨懷裡。武獨一身酒氣,彼此便這麼依偎著,都不說話。
“香也備好了。”武獨說,“明兒你祭你爹,我祭師父師孃和師姐。”
“好。”段嶺出神地答道。
深夜裡,段嶺正要睡下,明天再喚人進來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