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下,風捲草浪。
遠方村莊冒出濃煙,隨著風向滾滾而去,村落毀於一炬,元人的部隊燒完村子,殺完人,把漢人拖出來,扔到田埂下。
這裡住的全是漢人,遼帝將關內割去後,遼人一等,色目人與元人二等,西涼人三等,漢人末等。大陳天子的勢力朝南退,遼帝的統治來了,卻沒有對他們造成多少影響,不過是換個陛下,至於這陛下長什麼模樣,大家平日裡也見不著,要說哪裡變了,唯有收稅官換成了遼人。
到得後來,連收稅官也懶得過問,交由村長代徵。
直到元人來的這一天。
村子的名字從此在歷史上徹底抹去,乾乾淨淨,剩下滿地廢墟。
元兵殺光壯丁,在田埂下就地強|奸村裡的女人,心滿意足後再一刀捅死。
幾個百夫長站在田邊,朝逃進麥田裡的百姓射箭,一群獵狗竄出去,咬著胳膊、大腿上鮮血淋漓的肉回來。
拔都從道路上走過,手裡拿著刀掂了掂,砍在一棵白楊樹上,卡了進去,再拔|出來,再砍,砍過幾下,隨手在樹上刻了個“山”字。
“嶺。”小時候,段嶺的聲音說。
那時段嶺拿著一塊石頭,在名堂後頭的一棵樹上,教拔都寫自己的名字。
“山領為嶺,意思是,大山的領子。”
“我們漢人的名字是會意字。”段嶺的聲音似乎仍在耳畔,朝拔都解釋,又問:“拔都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那時候拔都一臉不耐煩,說:“只有你們漢人名字好聽,我的姓氏名字和豬狗一般的。”
段嶺拉著拔都,示意他寫,拔都便用元文,隨便寫了歪歪曲曲的幾個字,像蚯蚓一樣。
段嶺歪著頭看:“是這幾個字嗎?”
“你看不懂啊?”拔都幸災樂禍地說。
段嶺瞥了拔都一眼,說:“巴|特|爾。”
“你居然知道?”
這下輪到拔都驚訝了,段嶺微微一笑,走在前頭,拔都問:“誰告訴你的?”
“書上看來的。”段嶺說,“巴|特|爾是傳說中的移山之神,擁有很大的力量和勇氣。”
拔都追在段嶺身後,把他扛了起來,段嶺一聲大叫,拔都卻哈哈笑,肩上扛著段嶺,把他扛過來,扛過去<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最後兩人摔在草叢裡,段嶺掙扎著起來,轉身就跑,被拔都抓住,又摔下去。
那時的拔都一身髒兮兮的,那身羊皮袍子半年不洗。而段嶺一身衣服在家裡滌得乾乾淨淨,唇紅齒白,面板白皙,乾淨得像是一朵天邊的雲一般。
“你他媽的長得真漂亮。”拔都盯著段嶺看,伸手去捏他,拍他的臉。那年他們還很小,段嶺懵懵懂懂,不知拔都的一身獸|欲是何物。拔都體內卻已有最原始的*在不斷地衝突,野性的渴求在他的血液中流淌。
“放開我!”段嶺忙道,“不然不和你好了!”
拔都按著段嶺,趴在他的身上,埋下頭就去啃他的脖子,段嶺卻在拔都耳朵上咬了一口,拔都登時大叫起來,怒吼,段嶺忙掙脫跑了。
拔都沿著長廊追過去,找了半天,見段嶺在夫子面前讀書,只得作罷。大夥兒都嫌棄他髒,連夫子也不例外,看到他就讓他在外頭罰站,拔都便在門外站著,看段嶺讀書寫字,像個侍衛一樣。
有時候他是心甘情願地罰站——拔都坐在井邊,用桶裡的溼布擦乾淨脖頸。對著水面照,看見自己已長大的面容,看著自己靛藍色的雙眼。
他不禁又想起那些碎片一般的過往。它們彼此離散,又互相組合,到得後來,拔都已說不清哪些是曾經發生過的事,哪些是想象了。
只記得他在罰站時,名堂內光影朦朧的夕陽下,段嶺端端正正,跪坐在案後讀書寫字的模樣。那時的拔都站在廳堂外頭,就這麼安靜地看著。
到日暮,到天黑,到燈火被點亮,到漫天繁星升起的時候。
讀書的時候最期盼的是哪一天?自然是初一與十五休假的時候。每當休假時,拔都總希望郎俊俠不要來,只要他不來,段嶺就只能留在書閣裡陪自己。過夜時,兩人的衣服放在火旁烤,段嶺便會鑽進拔都的被窩裡。
還是小孩時,他們的肌膚乾爽,摩挲著,令拔都有股血脈賁張的感覺,但他什麼也不敢對段嶺做,生怕段嶺生他的氣,便幾個月不與他說話。隱隱約約,他更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