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晉朝對幷州處於半放棄狀態,同時敞開國門迎接胡人南下,當然懶得關心晉陽北大門了,此時並不存在石嶺關、石嶺鎮。
沒有什麼戰事,自然不會卷出那麼多雄關險隘。南北朝時雙方在豫西、幷州打血肉磨坊,與雙方都利用地形堅決抵抗,不斷修築城塞有關。
“我部只有六千人,步卒不足五千。”李重深深地看了呂涯一眼,道:“兵法雲為將者未慮勝,先慮敗,故可百戰不殆矣。這點兵力,冒然攻寨死傷太巨,恐為敵所乘。一旦大敗,晉陽恐遭敵軍殺戮、擄掠,不但大挫士氣,還會讓石勒解了資糧不足的燃眉之急。”
“都督”呂涯有些不甘心,道:“值此大勝之際,就該提戈奮勇,追亡逐北啊。”
“你是都督還是我是都督?”李重呵斥了一句:“下去整頓兵馬,休要聒噪。”
“諾。”呂涯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李重又喚來信使,命令道:“汝速速南下,催一催金督,讓他把銀槍右營帶來。”
“諾。”信使快馬離去。
李重則帶著親兵開始巡營,一絲不苟。
壕溝挖得不到位的,一律返工。
沒有按規定擺放鹿角、拒馬槍的,當場鞭笞。
沒人有怨言。
這麼多年了,大家都知道,跟隨李重打仗非常累,很多時候在挖溝修營壘,其中大部分甚至做的是“無用功”。
但大家也知道,跟李重一起打仗,很難被敵人偷襲,基本也不會有斷糧之虞。
當年匈奴騎兵強勢,糧道最危急的時候,李督也三十里修一土城,一點都不怕麻煩,為此哪怕放棄進攻,推進緩慢,也在所不惜。
正如他說的:未慮勝,先慮敗。
這是他的風格,與別人不一樣。
二十一日,天空又下起了大雨,間或夾雜著雷聲。
石勒自四十里外的新興治所九原縣趕來,巡視石嶺寨。
自井陘關逃回的張敬立於身後,面色不太好看。
他已經被褫奪本兼各職,以白身跟在石勒身邊聽命。
當然,只有一郡地盤的大胡也沒法給他什麼實權位置了。戰至此時,他真的沒什麼心氣了,只想著趕緊退到一處安全的地方,默默舔舐傷口,緩一緩。
風雨越來越大,穿透蓑衣,浸入鐵甲,濡溼了內襯,讓人在初夏時節感到了那麼一絲寒意。
“若無此雨,邵賊來得更快,石嶺關可能已經保不住了。”石勒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嘆息道:“五縣之地,兵微將寡,資糧匱乏,拿什麼和邵賊打。”
新興不是大郡,又常年戰亂,很難在長期的戰爭中堅持下去。
這次徵發了大量丁壯,必然會誤了農事,即便此番打退了邵兵,後面糧食收成也會大受影響。邵兵第二次攻來,必無幸理。
他現在算是體會到了劉琨的感受了。
困守太原,根本沒有休養生息的時間,無法鼓勵生育、勸課農桑、操練丁壯,戰爭一場接一場,沒有喘息之機,越打越窮,越打越弱,若無拓跋鮮卑力挺,劉琨早滅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可他有自己的“拓跋鮮卑”嗎?
以前是有的,比如平陽朝廷,時不時撥一些錢糧、牛羊、器械給他,還幫他分擔戰爭壓力。但到了這會,什麼都沒有了,他的敗亡只是時間問題,或許一個月,運氣好的話三個月,再死扛下去有意義嗎?
“大王,新興非久留之地,不如”張敬欲言又止。
石勒沉默不語,只問道:“聽說劉永明被困在潞縣了?”
“是。”張敬答道:“必無幸理。”
“劉雅生呢?”石勒又問道。
“興許在晉陽,興許已經走了,我”張敬咬了咬牙,道:“劉雅生若困守晉陽,糧食夠吃幾天?到最後怕是要吃人。我覺得他可能已經走了,三月底就把那一萬落老弱婦孺及流民男女遷走了,他就沒打算在晉陽死扛。”
石勒嘆了口氣。
是啊,作為主帥的劉曜都自身難保了,他們這些人也都被邵軍重創過,有什麼理由堅持呢?
“大王,該做決斷了。”張敬忍不住又勸道。
石勒看了眼這個被失敗打擊得毫無鬥志的左膀右臂,良久之後說道:“我撥你五百人,護送滿城將校眷屬西行,不要聲張,趁夜而走,也不要帶輜重,輕裝而行,身攜七日干糧即可,進入汾水谷地後南行,經西河入平陽。我在汾水那邊有相熟的部落、塢堡帥,無糧之時,你徑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