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們吃完之後,驚魂稍復,重新編組起來的他們在軍官的指揮下收拾行李。
能帶走的東西儘量帶走,無論是物品還是——人!
從抵達的當天起,劉曜就已經開始強迫靈壽百姓西行。抓滿一批送一批,能抓多少是多少。
三天時間內,不斷有潰兵被收攏起來。絕大多數是騎兵,陸陸續續回來了兩千餘騎,連同他帶回來的一千五百,總數不滿四千。
至於步卒,只有一支千餘人的隊伍奇蹟般地從東邊撤回來,其他的音訊全無。
另有七八千幷州兵、關西兵趕來匯合。這都是沒有參與追擊,留守後方的部隊,撤退過程中還被幽州人打了一下,損失了部分人手。
這七千餘步卒,連同接應他的五千騎,算是劉曜手頭器械最全、士氣相對最高的部隊了。尤其是後者,昨天下午剛剛大破南下追擊的幽州兵,斬首兩千餘級,迫使其放慢了腳步,不敢追得太兇。
粗粗一算,帶過來增援河北的兩萬四千步騎,數月以來損失當在八千以上。尤其是最後這一次撤退,損兵不下五千,可謂慘重。
至於石勒的兵馬,基本上都沒能回來,要麼死了,要麼被邵兵俘虜,要麼被冀州豪族抓為奴隸。
二十九日午後,全軍吃完最後一頓飯後,將整個靈壽縣城付之一炬。
劉曜帶著一萬八千步騎出城。
士氣相對高昂的五千精騎主動出擊,擊潰了追咬過來的乞活軍薄盛部先鋒三千人。
劉曜帶著剩下萬餘人往井陘方向撤退。
其實野外還有不少殘兵敗將,但管不了他們了,保住剩下的人要緊。
幽州兵、晉兵繞過斷後截擊的匈奴部隊,以輕騎追逐劉曜的前隊。
劉曜一邊派出人手阻擊,一邊撤退。
整個過程中大體還算順利,不過在南渡滹沱河時被追兵靠近,小小崩潰了一下,直到劉曜親自帶人擊退追兵,方才穩住了陣腳。
三十日,全軍渡過滹沱河,留兩千步騎斷後。
十一月初二,全軍抵達井陘。待斷後人馬也撤回來後,一清點人數,已不足一萬四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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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在二十六日傍晚就接到了信使傳來的訊息。
他幾乎沒什麼猶豫,就做出了撤退的決定。
而在做這個決定之前,他還剛剛獲得了一場小勝,提振了下守城將士計程車氣。
打到現在,李重連外城都沒能攻破,幾乎沒可能正面拿下真定。
但石勒也拿李重沒辦法。
對面那廝,簡直就是個老烏龜,諸般佈置滴水不漏,十分謹慎。
看得出來,李重是一員寧可錯失戰機,也絕不冒險的保守型將領,主打一個四平八穩、無懈可擊。或許,也正是這樣的指揮風格,才讓他在各場戰爭中存活了下來:沒有讓人熱血賁張的輝煌勝利,但你也別想在他身上佔到太大的便宜。
這其實並不容易,因為李重很少能指揮多麼精銳的兵馬,大部分都是彙集而來的雜七雜八的部隊,他能做好整合,再穩步推進,在沒有太多破綻的情況下,完成最低限度的任務目標,本事相當出眾了。
他頓兵於城南,其實就是與真定守軍互相牽制的,石勒很清楚這一點。
“該走了!”二十九日清晨,石勒最後看了一眼真定,遺憾地嘆道。
臨走之前,他在後院的假山池塘前默默坐了許久。
出門的時候,又神色怔忡地摸了摸石獅。
這一去,他在河北的最後一塊落腳地也沒了。
按照中山王的命令,他將暫時屯駐在新興郡。
聽到這個地名時,他愣了許久。
十年前,他投效匈奴之後,就在新興等地屯田練兵。積攢完糧草、戰馬、器械後,就下山攻打冀州。
在那時,他的主要對手是王浚。
一開始屢戰屢敗,但當他手頭掌握的騎兵越來越多,步兵也慢慢練出來時,飛龍山之戰,他拉出去十萬步騎,最終被王浚擊敗,但損失的兵馬也就一萬人罷了。
從那時候起,他就知道,他的實力固然還不如王浚,但差距已經不大了。
在王浚與烏桓、鮮卑女婿鬧翻後,他甚至起了滅掉王浚的念頭。
一眨眼,十年過去了,他從在河北沒有一塊立錐之地開始,發展到佔據了大片地盤,再到如今灰溜溜撤回新興,幾乎就是一個輪迴。
人生有幾個十年?
浪費了這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