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就是這麼腦子不清楚,很多年了。
逃出洛陽後,你能去哪?說難聽點,眼下只有洛陽最安全。
去江東的話,就算你路上運氣好,沒被人劫殺抓捕,在你抵達淮南,離建鄴還很遠的時候,估計就已經被來歷不明的群盜所殺。
真是不知所謂!
但他們能想明白的事情,天子卻想不明白。或者即便知道,卻下意識不願這麼想,自己騙自己。
只是不知道這次誰幫了天子,估計要倒大黴了。真是忠君,把身家性命都忠沒了。
傳令之人很快離開了。
荊成不敢懈怠,讓人搬來拒馬、輜重車輛,在西明門內築起了街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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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彌一大早就出了陝縣,帶著千餘騎東奔,抵達硤石堡。
此城原為河東裴氏的塢堡,修築超過十年了。
王彌入主弘農後,裴氏遣人接洽投降。多年來一直盡心盡力,出丁出糧,與以邵勳為首的晉軍反覆廝殺。
幾個出身裴氏、柳氏的塢堡首領,弓馬嫻熟,驍勇善戰,曾經打得時任左衛將軍的裴廓灰頭土臉,讓王彌十分滿意,最終熄掉了處理硤石堡的心思——不僅僅因為裴氏子弟善戰,更因裴氏勢大,與柳氏、薛氏等族同氣連枝,平陽朝廷也要禮遇之,真不好動手。
“參見齊公。”一眾將校紛紛出堡相迎。
王彌擺了擺手,徑直入堡。
硤石堡內幾乎沒有百姓了,滿滿當當都是軍士,大部分是王彌帶來的。
在正廳坐下後,他伸了伸手,親將遂遞來一張檄文。
王彌掃了一眼,沒什麼驚異之處,只看到最後時有些驚訝:“神龜?”
“晉帝下詔改元,以今年為神龜元年(317),也不知為何。”親將答道。
“他怕死了。”王彌想了想,嗤笑道:“害怕邵勳殺了他。”
眾人相對而視,皆以為然。
“神龜雖壽,那也得太太平平才行。”王彌冷哼一聲:“邵勳如此心狠手辣,換我也擔心朝不保夕。”
其實,很多人都覺得邵勳挺寬厚仁德的,沒想到在王彌這裡卻是心狠手辣這種評價,只能說大概有心理陰影。
“此番晉人西征,邵賊來耶?”王彌又看向親將,問道。
“邵賊未來,聽聞主帥仍是裴廓。”
王彌控制住表情,不想讓人看出他鬆了口氣。
“來不來也就那樣。”他冷笑一聲,心情愈發好了。
不過,他很快想到一事,有些心煩。
大司農朱誕許諾的五十萬斛糧至今仍未解送過來——朱誕乃前晉國禁軍將領,多年前為司馬越所迫,背晉歸漢,後領兵攻伐晉國,今為大司農。
一想到糧食問題,王彌就有些煩躁。馬上就要打仗了,糧草不足如何整兵?
或曰五月份能收穫冬小麥,可以支撐下去。但問題在於,這是自己的糧食,不是朝廷的,用起來心疼啊。
這年頭,誰又不為自己考慮呢?
就在此時,門外有親信探頭探腦,以目示意。
王彌對諸將說道:“爾等先議一議如何對付晉賊,我稍後便來。”
說罷,出了正廳。
親信附耳道:“明公,有洛陽使者至白超城。”
“何人?”王彌下意識壓低了聲音,問道。
“晉司徒劉暾之族人。”親信說道。
王彌一驚。
劉暾是東萊人,他也是東萊人,很多年前有過來往,算是舊識了。
劉暾也不是第一次招撫他,只不過以前都被他拒絕了。沒別的原因,弟弟王桑被殺,幾個元從老人或被擒,或被殺,仇太深了。
再者,王彌自己也不願意投降邵勳。
當年那個“滾”字仍深深地嵌在他的腦海中,至今惱恨羞恥不已。
“將其禮送而回。”王彌立刻下令道。
“遵命。”親信轉身離去。
王彌抬起頭,看著幽遠的天空,神思不屬。
大漢的情況其實不太好,他有感覺。
長達兩年的河北爭奪戰,最終以失敗而告終,這極大地打擊了士氣。
今年河北仍在廝殺,看起來戰事並未結束。但王彌知道,那只是朝廷不甘心,派出輕騎劫掠罷了。或許可以讓河北人心紊亂,但卻很難讓局勢翻轉。
平陽朝廷現在感受到了深刻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