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達十年的戰爭,其破壞性是巨大的,以至於李矩等流民帥看中了這片白地,以至於不少關西流民跑來此地耕作。
陸榮到中牟擔任縣令,比葉縣應該會容易許多。
樓休宣讀完命令,很快便離去了。
棗嵩則留了下來,道:“此事頗為緊要,萬不能疏忽。滎陽糧食可夠支用?”
杜耽猶豫了下,最終決定實話實說,畢竟這事太大,萬一搞砸了問題很嚴重,只聽他說道:“不太夠。先前送了二十萬斛糧豆入京,解洛陽之危厄。梁公欲伐青州,囤積糧草,本郡也發了二十萬斛,由度支楊校尉順大河而上,送至濟北儲存。汴梁修宮城,滎陽亦襄助十餘萬斛糧、四萬束乾草。前番還有匈奴潛渡而來,燒殺搶掠……”
棗嵩想了想,覺得滎陽確實困難。
這是司州屬郡,要供養朝廷的,負擔本就很重了,卻還得支援梁國,日子確實不好過。
“先儘量籌措。”棗嵩說道:“亂世之中,人最重要。挺過今明兩年,就能支應過去了。滎陽鄭氏、潘氏等大族,府君可能壓服?”
杜耽臉色有點糾結,想了想後,發狠道:“濟世救人,此乃大義,若有誰抗拒,便是喪心病狂,我盡力籌措。”
棗嵩肅然起敬,道:“一切盡付予府君了。”
“尚書放心,定將流民安頓好。”杜耽說道。
京兆杜氏雖然出過杜預,到底是關中士族,在滎陽的影響力十分有限。靠人情來說服人家是有點困難的,還是得軟硬兼施——其實,鄭氏、潘氏等大族也沒太多糧食,只能籌措一點是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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棗嵩在滎陽、河南二郡奔波了二十天,當他回到汴梁時,已是十月下旬。
六曹衙署擠在浚儀縣城之內,借了房子辦公。
回到左民曹所在的一間富商宅院後,佐官、吏員們進進出出,將一份又一份公函傳送過來,交由他處理。
左民曹是一個大雜燴部門,曹魏時就有,最初掌修繕、鹽池、園囿等工作,與少府、將作之類的有對接關係,也有業務重疊,類似於後世的“工部尚書”。
後來開始兼掌戶籍,乃“工部尚書”、“戶部尚書”的集合體。
再後來就主掌戶籍,剝離了土木工程業務,轉變成了“戶部尚書”。
梁國的左民曹,沒那麼複雜,主要就兩項業務:戶籍、發役。
左民尚書之下有左民令史——唐修《晉書》稱其為“左人令史”,蓋避諱故也——員額無定,如今有四員,其中一員是梁公門生,一員乃陳留豪族,另外兩員由棗嵩自燕國帶來。
這兩個他自己帶來的親信,棗嵩還得出錢養著。
梁國草創,諸事繁雜,祿田剛剛開闢,收成有限,俸祿有一搭沒一搭的,當官的很多是自己貼錢上班——其實,即便俸祿足額髮放,官員領到的錢也不一定夠用,因為他不止要養自己一家,還要資助很多實際跑腿辦事的吏員。
但即便如此,很多人還是願意當官,哪怕貼錢也無所謂。
棗嵩拿起案几上的幾份公函,仔細審閱。
這是剛剛清理出來的雍丘縣戶冊。
雍丘豪強很多,戶口清理不易,甚至鬧出過亂子。不過那些豪強也是廢物,居然被多為新兵的銀槍中營給擊潰了。
棗嵩一頁頁翻著。
戶冊分兩大類:譜牒、籍簿。
譜牒是選官依據。
九品官人法大行其道,先定人品,再定官品,這個譜牒就是定人品的重要依據。
郡中正大搜群族,定下門第,記錄在案,送交左民曹。
譜牒一式三份,正本上交汴梁秘閣儲存,一份副本留於左民曹,另一份副本送給吏部曹,授官稽核時需要用到。
棗嵩仔細看完之後,覺得沒有問題,便喊來主譜令史,道:“你帶人謄抄兩份。”
“是。”主譜令史躬身應道。
“寫完後仔細檢查,不得有錯漏。”棗嵩又叮囑道。
“是。”
揮了揮手,讓令史退下後,棗嵩又拿起籍簿看了起來。
譜牒、籍簿都是用黃紙寫的,故也被稱為“黃冊”——即便後來開始用白紙書寫,這個習慣稱呼還是延續了下去。
棗嵩的手指在籍簿上一行行劃來劃去。
第一行:“陳留郡雍丘縣兩河鄉吉橋裡戶人張不得、妻李氏。”
第二行:“不得大女招弟,年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