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清朗的聲音自殿內傳出,好像是在做詩賦,又不太像。
棗嵩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見到文昌殿外廊下的低階官吏們也在豎起耳朵聽嗯,廊下賜宴,哪來的規矩?太不體面了吧?
不過顧不得探究了,那個聲音頓了頓後,再度響起:“操訓虎旅,粉碎梟巢,文軌混同,胡晉歸心”
此人很快就唸完了,引得一陣叫好聲。
音樂再度奏起,勸酒之聲愈發熱烈。
棗嵩聽著聽著,又情不自禁靠近幾步,並橫移到了另一棵已經枯萎的槐樹下,從大殿正門向內望去。
音樂停下之後,一紅袍武人自上首起身,一邊大笑,一邊說道:“自洛陽起兵以來,十年矣。正如彥國所說,群兇並起,豺狼遍地,腥羶達於洛京,妖氛充塞鄴城。”
說到這裡,此人頓了一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唱道:“皇綱中墜,國計多艱。關右河南,幽燕冀並,瘡痍既甚,耕織屢空。”
他說得很慢,但飽含感情。眾人也有幾分醉意,聞得此語,嗟嘆之聲四起。
“宮垣之內,違拒君命;臣僚之中,包藏禍心。”
“罔思寵待,輒瓷兇謀;文武朝臣,倉皇奔竄。”
唱完這段,他接過侍從遞來的酒杯,再次一飲而盡。
“方伯將吏,竊弄乾戈;流寇胡虜,連攻郡邑。”
“天子播遷,洛京蒙塵;方至鄴城,宗廟乏饗。”
“幷州舊土,綿亙遐闊;中夏多難,無力御奸。”
遂縱腥膽,不遠京邑;賊鋒雖挫,狂謀未息。”
紅袍武人一邊唱,一邊看著眾人。
每個被他看著的人,都立刻起身,飲盡杯中之酒。
“胸懷天下,權總戎;唯加惕勵,冀遂感通。”
“郊原暴露,勁旅勇戰;刁斗警嚴,神兵電掃。”
粉碎梟巢,豺狼奔逃;肅靖邪氛,宇內廓清。”
耕農不廢,儲峙有常;百姓安逸,流亡盡歸。”
“!憂皇天之不弔,憫黎庶之倒懸。彎弓執刃於陣前,橫飛矢於馬上。”
遂有曹魏舊都,河北名城;干戈近息,宮室初完。”
“永嘉九年,元日佳節,與君共飲,同享安樂。”
唱完之後,紅袍武人哈哈大笑。
眾將更齊齊起身,讚道:“明公大德,光耀士民。”
紅袍武人更加高興了,又接過一杯酒,道:“滿飲此杯。”
“滿飲此杯。"將吏紛紛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音樂聲再起,有舞姬入內,翩翩起舞。
酒酣耳熱之際,紅袍武人與親隨們點評了幾句,各個發出“猥瑣”的笑聲。
笑鬧一番後,有人入內附耳稟報。紅袍武人點了點頭,告罪一聲,從側門而出。
棗嵩還在回味方才的那一幕。
嗯,渾身的雞皮疙瘩還未散盡,臉色有些漲紅,胸口砰砰直跳。
良久之後,嘆息一聲:王幽州如何與陳公相比?
陳公能一條條歷數自己的功績,王幽州有什麼?
仗夷建威?焚掠鄴城?還是大興土木,廣選美人?
人比人得死啊!
“棗長史,請隨我來。”文吏走了過來,輕聲說道。
“哦,好!”棗嵩點了點頭,默默跟隨而去。
二人一前一後,很快來到了一處新修繕的偏殿前。
文吏與護衛交涉一番,入內稟報後,便將棗嵩引了進去。
殿內只有寥寥數人,除紅袍武人外,還有兩個二八年華的少女,一左一右,為其捶腿。
另有一二十出頭的成熟婦人,跪坐於前,默默煮著茶水。
“拜見陳公。”棗嵩躬身行禮。
“坐吧。”邵勳有些醉意,伸手一指不遠處的胡床,說道。
棗嵩謝了一聲,規規矩矩坐下。
“王彭祖遣你來何事啊?”邵勳問道。
“昔年河北喪亂,我家主公屢次出兵,戢平亂局。冀州士民,人人仰慕,個個稱頌,頗多挽留之處。”棗嵩說道:“盛情之下,遂兼領冀州刺史,朝廷亦許之。今明公破石勒,敗劉曜,收冀州,乃近世少有之顯赫功勞,故我家主公願表陳公為豫州牧,兼大都督,督豫兗徐青四州諸軍事。”
邵勳覺得自己醉得厲害了,太陽穴噗噗直跳,聽了棗嵩的這番聒噪,心情愈發不爽利,忍不住說道:“王彭祖這麼說,他想拿走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