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邵勳詫異地看著他。
打多了仗、見慣了慘事的人,心都比較硬。
其實他並不介意豆芽菜去送死。
救得了他一個,救不了和他同樣處境的十個、一百個乃至更多的人。
他們不可憐嗎?
他們不無助嗎?
他們不想活著嗎?
世道就是如此,他已經在極力改變了,但這個改變的過程卻註定要填入大量的生命。
“還不走?”邵勳耐著性子,催了一句。
豆芽菜倔強地站在那裡,沉默不語。
“想搏富貴?”邵勳問道。
“是。”
邵勳笑了。
蔡承看了豆芽菜一眼,面無表情。
劉靈有些嘲諷,看起來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瘦不拉幾的,他一拳就能打飛出去,居然也想搏富貴。
媽的,我到現在還沒搏到啊!
“勇氣可嘉。”邵勳意味不明地感慨了聲,道:“何名?”
“趙豹。”
“富貴要拿命來拼的。”邵勳說道:“你既有此志,我便不強求了。這一番衝城,你若不死,可來當我的親兵。”
說完,看了下蔡承。
蔡承躬身應命。
邵勳繼續往前走。
“如此沉穩,不是第一次上陣了吧?”他看著一人,問道。
此人年約四旬,但兩鬢已經斑白,額頭滿是皺紋。
在世道的毒打下,他已經加速衰老了。
“第二次了。”中年人起身回道。
“在想什麼?”邵勳問道。
“好看哩。”中年人似是有些遲鈍,說話顛三倒四,邏輯思維能力不行。
但其實很多底層百姓都這樣,他並不是孤例。
“何物好看?”
“上次打遮馬堤,我得了一匹絹帛賞賜,回去湊了些錢,買了頭小牛犢子,長得是真好看。”
“這次還有賞賜。”邵勳笑道:“不怕死麼?”
“孫子都有哩,過一天算一天。”中年人嘆道:“逃難路上,什麼慘事沒見過。”
邵勳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向前。
“怕了?”他看著第三個人,問道。
這是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人,看著比較壯實,但臉色蒼白。
“怕…怕……”
“怕什麼?”
“怕新婦改嫁。”年輕人憋出了一句。
周圍有吃吃的笑聲傳出,反倒沖淡了一點愁雲。
邵勳也笑了,問道:“可有子嗣?”
“有一個。”
“順齡,記下他名字、鄉籍。”邵勳吩咐完,又看向年輕人,道:“你若戰死,我保證你兒子不會改姓,日後仍能享受香火祭祀。”
“謝陳公!”此人眼睛一亮,大聲道。
巡視完一圈後,首陣已經潰了下來,殘兵從兩側繞過,到後方收容整頓。
鼓聲再度響起。
所有人都沉默起身。
第一個人上前半步,撿起大盾。
第二人彎下腰,撿起長矛。
第三人……
一個接一個,所有人都把各自的感情、慾望、思想藏入心底,機械般地拿起武器。
一聲令下。
隊伍伴隨著鼓聲,衝了出去。
時代的大潮,裹挾著所有人向前衝,無論他躍躍欲試,還是身不由己。
他的希望企盼,他的愛恨情仇,他的絕望吶喊,註定只會埋葬於時代的血淚之中。
在這個世道中,他們沒有選擇,一丁點的自由選擇都沒有。
只有殺人或被殺,直到站在皚皚白骨之上,俯視芸芸眾生之時,才能在歷史長河中留下微不足道的一絲痕跡。
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古往今來莫不如是。
第二陣已經接近了羊馬牆。
衝鋒過程中,中年人被箭矢射中,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後,遺憾地倒了下去。
年輕人順著第一陣砸壞的豁口衝入牆後,挺矛直刺,斃殺一人。
城頭落下一塊石頭,正中他腦殼。
趙豹手中的長矛綿軟無力,直接被當面之敵夾於腋下。此人怒目圓睜,另一手揮舞著砍刀,當頭劈來。
趙豹彷彿嚇傻了,躲都不躲,只是徒勞地往回抽矛。
身後風聲響起,一杆長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