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掌櫃的名喚秀娘,早前嫁了人,去年丈夫在外頭偷腥,被秀娘抓了個正著,對方不僅不悔過,還夥同那外室一起毆打秀娘,被徐雲棲撞見,徐雲棲與銀杏救下了秀娘,不僅如此,還幫著她請了訟師,離了那一家混賬,後徐雲棲為了掩人耳目,便用多年盤纏買下這間鋪子,給秀娘及她女兒一個落腳之處。
徐雲棲曉得她擔憂什麼,解釋道,“你放心,我已跟婆母言明,你這裡是我的嫁妝鋪子,他們不會起疑。”
“那就更好了。”
往後這段時日,裴沐珩偶爾回府,夫妻二人或立在廊下淺淺交談幾句,或一道在錦和堂用膳,徐雲棲被王妃要求幫著謝氏打下手,裴沐珩暗中佈局通州的案子,裴沐珩沒提那道藥糕的事,徐雲棲也沒有再做,夫妻始終不曾打破那層窗戶紙。
直到除夕前兩日,十二王裴循的摺子被秘密送到奉天殿,此事本瞞的極緊,可惜,當日傍晚,傳來裴循在通州被人刺傷的訊息,陳明山盜竊漕糧一案終究是紙包不住火,被抖落出來,陳明山素來與太子來往密切,一切矛頭指向當朝太子。
群情激憤,將士譁然,秦王裹挾著民意威逼皇帝查出幕後黑手。
朝中上下稱得上是風聲鶴唳,人人噤若寒蟬。
彼時,太子跪在奉天殿外戰戰兢兢,痛哭流涕,內閣四位輔臣並六部堂官也在文昭殿等訊息。
至臘月二十九,除夕前一日,裴沐珩奉召前來奉天殿送各地年終邸報。
進去時,東配殿內燻了一室檀香,大約是燻了一夜,聞著有些刺鼻。
裴沐珩目不斜視進來,恭敬地將邸報呈送在皇帝案前,
皇帝裹著一件玄青的大氅靠在明黃引枕閉目養神,身側司禮監大璫劉希平正在給他捏肩,皇帝抬手捂在額前,任裴沐珩站了一會兒,方睜開眼看著他,
“珩兒來啦....”
他緩緩推開劉希文的手,慢慢坐正了些,目光在裴沐珩的邸報上落了落,又挪至另一側用描金紅帖包著的匣子上,漫不經心一指,
“珩兒,可知這信裡寫了什麼?”
裴沐珩垂首漠然,“孫兒不知。”
“那你開啟讀給朕聽聽...”
裴沐珩猛地抬起頭,見皇帝微垂著眼,不曾看他,便將視線瞥向劉希文,劉希文這個時候裝死,眼觀鼻鼻觀心,事不關己。
裴沐珩露出難色,“皇祖父....”
皇帝再次抬了抬手。
裴沐珩便知避無可避,深吸一口氣,上前將匣子開啟,拾起裡面的信封,信封上親筆寫著“十二子裴循啟奏”的字樣,裴沐珩自來跟十二叔交好,讀書狩獵皆由十二叔所授,對他的字跡再熟悉不過。
裴沐珩再次看了一眼皇帝,皇帝臉色沒有半分變化,清瘦的身子始終頹然坐在御塌上,等著裴沐珩讀信,
裴沐珩用指尖將封蠟化開,取出信札,定睛一覽,洋洋灑灑上千字,皆詳細敘述陳明山一案始末,裴沐珩一字不落讀來,
“臣叩請皇父聖安:
承蒙陛下信賴,委臣以重任,臣殫精竭慮,一日不敢倦怠,明察暗訪,耗時二十日,終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
裴循全篇不曾提太子一言,卻在信末附了一張文書憑證,憑證寫的是太子授意陳明山倒賣糧食的手札,上頭亦有太子私信。
裴沐珩看到這張憑證,面色微凝,他輕輕將此二物重新交給皇帝。
皇帝彷彿早料到是這個結果,臉上除了疲憊已看不出旁的情緒。
裴循的意思很簡單,要不要處置太子,全看皇帝一念之間。
裴沐珩不得不佩服十二叔玲瓏心思,人如今被“刺傷”,正躺在通州養傷,避開朝中旋渦,又將燙手山芋扔給皇帝,不做惡人,這份本事,朝中無人能及。
不過十二叔藏首,他便打算露個尾巴。
他躲不開了。
果不其然,上頭皇帝手搭在信封上,矍鑠的雙眸忽然直勾勾盯著裴沐珩,看清他那一瞬,又恍惚在透過他看著別人,神色沉重又恍然,
“珩兒,你說,朕該怎麼處置太子?”
裴沐珩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皇帝見裴沐珩一言未發,忽然冷笑了下,慢慢扶案起身,踱步至視窗,目光順著窗欞往外望去,遠處奉天殿的白玉臺階浩瀚地延伸至午門外,那裡煙波浩渺,人影重重,看久了,眼也迷糊了,就彷彿有鼎沸人聲匯成滔天巨浪,一陣一陣啪打著城門。
“邊關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