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凳椅上睡了足足二十日的荀允和,這一夜終於好眠,以至於清晨章晴娘都起了,荀允和睡著一動不動。
晴娘一面梳頭,一面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男人,他身上只蓋了一床薄毯,毯子一角搭在囡囡身上,囡囡還窩在他懷裡,小嘴微微嘟著,模樣可愛,而荀允和呢,濃密的長睫輕輕低垂,是一張年輕又溫潤的俊臉,腦海莫名閃過前世新婚不久日日倚在他懷裡的場景,晴娘連忙別過臉。
荀允和察覺到鼻尖被什麼捋了捋,滋生一陣癢意,睜開了眼。
眼前懸著一張嫩生生的臉蛋,囡囡抬手撥了撥他鼻尖,朝著爹爹露出笑容,
“爹爹”她甜甜地喚著。
荀允和從來沒有這麼滿足,怔怔看著她,“囡囡?”
“爹爹”她又往他胸口蹭了蹭,
“囡囡是在叫爹爹起床嗎?”
囡囡笑眯眯點頭,清晨的陽光斜斜投遞進來,她長睫如同沾了細碎的光。
荀允和想起了前世的雲棲,忍不住喚她,“雲棲呀”
囡囡低頭在撥弄著他衣裳,對著雲棲二字沒有反應。
從來大家都叫她乳名,她不知雲棲是什麼。
荀允和還是堅持喚著,“雲棲?”
囡囡這回睜大眼睛,將那雙活脫脫如同寶石一般的雙眸蹭在他面前,眼珠兒又黑又亮,似乎在問爹爹雲棲是什麼。
荀允和撥了撥她細碎的額髮,眼底瀰漫著悲傷,“囡囡也叫雲棲,知道嗎?”
囡囡萌萌地點頭。
收拾一番,吃了早膳,荀允和抱著囡囡來到院子。
晴娘端著錦杌坐在橫廳的廊廡下,手中抱著繡盤準備給囡囡織一件小背搭,
院子裡荀允和買來的僕從忙著修剪枝椏,囡囡看到被扔在地上的樹枝,從荀允和懷裡滑下來去撿著玩,阿婆瞧見了連忙去阻止她,“我的姑娘呀,這樹條會勒壞您的小手的。”
囡囡才不管,抓了兩把飛快地往廊廡上跑去。
阿婆追的上氣不接下氣,晴娘得空回了一句,“阿婆,您隨她吧。”
荀允和在她對面的藤椅坐下,看著晴娘一板一眼繡花,淡聲道,“回頭去鋪子買幾件便是。”繡花傷眼睛。
這輩子能給她們母女富足日子過,他就沒打算讓晴娘費心。
晴娘咬著一根絲線,頭也不抬接話,“外頭買的沒有織的合身。”
荀允和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這件隨意買的袍子,默默沒吭聲。
晴娘目光也在他寬大的衣角掠過,垂下眸,繼續做針線。
不一會荀允和起身,目光落在晴娘身上,“我要去一趟國子監,今日可能很晚才回來。”
晴娘還是那副冷淡的神情,嗯了一聲沒說什麼。
荀允和看了她片刻,指了指庭院道,“園子想修成什麼樣,你自己跟管事們交待。”
章晴娘聽了這話,慢慢站起
身看著他,“我說了算?”她試探著問。
荀允和給氣笑了,“不然呢?”
這是她的家,她是這裡的女主人。
章晴娘吶然看著他,眼裡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剛嫁給荀允和時,家裡一窮二白,無論是她還是荀允和都十分節儉,僅有一點銀錢也用來給囡囡買漂亮衣裳和絹花,後來改嫁徐科,是婆母當家,晴娘也沒有多少能做主的機會,好不容易熬到跟著徐科搬去京城,家裡孩子漸漸大了,家務纏身,已經過了可以肆意任性的年紀。
後來聽聞父親噩耗,將雲棲接入京城,雲棲乖巧懂事,不敢行錯一步生怕給她添麻煩,她心裡豈能不疼惜,便忍不住會想,如果荀羽還在,一定不會是現在這樣,她寧願相信他是死了而不是背叛。
她不止一次告訴雲棲,“若是你爹爹在世,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
而現在這個男人告訴她,這裡是她做主,是她和雲棲為所欲為之地。
晴娘心裡又恨又怨又委屈。
“我知道了”晴娘紅著眼看向院中。
荀允和看著她這副模樣,心裡很不是滋味。
她是沒把這裡當家,還是對他生疏到這個地步?
荀允和去了一趟國子監,他戶籍在荊襄,打算從國子監報名參加今年的秋闈,這輩子沒有必要改名,還是沿用荀羽的名字,以“允和”做字,國子監的同窗都喚他荀允和。
秋闈在今年八月中下旬,荀允和滿腹經綸自然無需擔心,只是一些經書釋義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