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紫葉菩提早已枯萎,可是小女孩的習慣依舊沒有改變。
她依舊喜歡將心事和小八卦告訴紫紫。
只是,和最初不同,她講“說”改成了“寫”。
像上一次的肖像畫那樣,她將自己身旁發生的點點滴滴都記了下來,放在了一口箱子裡,埋藏在地下。
她希望有一天,當紫紫從“冬眠”中醒過來後,能看到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
時間荏苒,一晃八年過去了。
當小女孩最終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紫葉菩提依舊沒有從“冬眠”中醒過來。
“紫紫,我要離開八荒神境了,希望我再回來時,你已經長得比我還高了。”
少女最後一次,挖開了枯木前的土壤,將一封寫好的信,放在了箱子裡。
她的背影,消失在了炫目的陽光中,天空,一抹晴藍。
少女走後,思園漸漸荒蕪,野草叢生。
一晃又是數年,在某一年的春季,當和煦的春風吹過了再無人煙的思園時,在那一截枯萎的紫葉菩提木前,長出了一根嫩綠的枝葉。
那枝葉越長越快,在一個日夜的時間裡,那一截早已沒了生機的枯木,竟一下子成長了一棵參天樹木。
金色的枝幹,紫色的葉,將陽光遮擋住。
只聽得一聲鷹唳聲,晴空之上,有一頭鷹翱翔而過。
一隻手,修長有力,屬於青年男子的手翻開了樹前的土壤。
那口承載了小女孩從孩童蛻變城少女的無數的記憶的箱子,被取了出來。
箱子裡,已經塞滿了各式各樣的信。
上面的字跡也從稚嫩變成了娟秀,唯一不變的是,每一封信的開頭都會一如既往寫著“紫紫”兩個字。
第一年,小女孩反反覆覆只寫著一句話。
“紫紫,你什麼時候才會從冬眠醒來,月兒想你了。”
第二年,許是小女孩認識的字多了,信的內容也漸漸多了起來。
“紫紫,孃親有寶寶了,我很快就要當姐姐了。”
“紫紫,我已經不爬樹了,不掏鳥蛋了。爹爹說了,當姐姐的,必須要做榜樣。”
第三年。
“紫紫,我有了一對雙胞胎弟弟。他們長得跟糯米糰子似的,臉圓圓的,眼睛大大的。那個酷酷的叫做阿日,那個喜歡哭的叫做阿光。”
“紫紫,我又去了冥界。乾孃生了一對可愛的龍鳳胎。”
“我在冥界遇到了一個很酷的鬼,比我乾爹冥神還酷哦。”
第四年。
“阿光和阿日越來越大了,很黏我,我只能偷偷地來看你。”
第五年。
“紫紫,我終於打聽到了九夜哥哥的訊息了。他的眼睛治好了,他好像不記得我了(失望),我有和你說過九夜哥哥的事沒?”
第六年。
“紫紫,阿日和阿光老喜歡打架。孃親生氣了,她讓爹爹送阿日去軍營,送阿光去浮屠天學醫。我很捨不得他們。”
第七年。
“紫紫,八荒神宮只剩我一個人了,阿光和阿日都走了。為什麼你還不回來,我一個人好孤單。”
第八年。
“紫紫,我又遇到了九夜哥哥,我好像喜歡上他了。就像是爹爹喜歡孃親那樣的喜歡。我想去找他……”
信紛紛揚揚,落到了地上。
“喜歡”那兩個字,顯得尤其刺目。
那是最後一封信,此後,再無此後。
紫堂宿靜靜地矗立在那裡。
他的身後,那一棵紫葉菩提樹葉紛飛。
紫色的菩提葉,落了一地。
“宿,你當真要放棄一切,回到下界?要知道,你已經歷練八十餘劫,只需這一劫,即可……”
“我願意。”
“你不後悔?你可知凡女無心,那女子命帶紅鸞劫,命定之人乃是……”
“救我一命,許她一生。”
菩提本無心,一朝有心,卻是永世不變。
她今世有難,知她過得不好,他始終是放不下。
“情之一字,於你猶如穿腸毒藥,入了心,蝕了骨。你需記得,你一旦下界,既失佛性。再要返回,除非斗轉星移,天河隕落。你本非下界之人,受渾濁之氣影響,情(欲)每增一分,記憶必失一分,你且好自為之。”
那漫天神佛的嘆息,猶然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