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燕國。燕國,有易王后,也有夫人。”
羋月沉默片刻,苦笑道:“燕國有易王后,便已經足夠,何須要我?”
蘇秦卻搖頭道:“張子說,易王后並不夠堅強,若無夫人,恐為人所制。”
羋月驟然一驚,一股無名的衝擊打中心口,只覺得心頭一酸,眼淚差點又要出來。張儀於千里之外能夠預料到的事,自己卻是困在局中,白白耗費了這許多時光。張儀、張儀,人生知己如你,竟是已經不在了,教我以後困惑猶豫之時,又去問何人?
沉默良久,羋月方將剛才張儀之死帶來的心靈衝擊緩緩平復,對蘇秦道:“所以,蘇子來了薊城。可是,你為何不直接去黃金臺呢?”
蘇秦猶豫片刻,忽然苦笑:“不錯,我是為此而來。可是,我實在是有些畏懼。所以我千里迢迢來到薊城,卻不敢走近黃金臺,不敢走近宮牆。”
羋月明白他的心思,點頭:“蘇子豈畏君王,蘇子畏的是……”
蘇秦臉一紅。
羋月曼聲吟道:“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豈無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蘇秦臉更紅了,向羋月一拱手道:“如今時移勢易,求夫人不要再說了。”
羋月正色道:“你錯了,如今才正是時候。”
蘇秦口吃起來:“這這這,不不不行<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羋月直視蘇秦:“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你助她的兒子穩固江山,幫她圓滿心願,有何不可?你若建下不世之功,誰還敢多說什麼?”
蘇秦沒有說話,但眼神卻發亮了,他忽然轉頭,瘋狂地拉開自已的背囊,近乎粗暴地捧出幾卷竹簡遞給羋月:“請夫人指正。”
羋月接過竹簡,開啟第一卷來看,看了幾行,便立刻就被吸引了,也顧不得理會蘇秦,入神地看下去。
蘇秦帶著一種既自負又不安的神情,觀察著羋月的表情,卻只見羋月只入神地一捲卷看下去。
但見樹梢的日影變幻,漸漸拉長,陽光也逐漸變成橙紅,然後暗了下來。
羋月揉了揉眼睛,抬起頭來,一看天色,才醒悟過來:“來人,掌燈!”她看了蘇秦一眼,忙道歉:“哦,請蘇子用膳。”自己卻捲起竹簡道:“蘇子,這些竹簡我要繼續看完,還請蘇子自便。”說著就向內行去。
薜荔連忙賠禮道:“蘇子,我們夫人失禮了,還請蘇子勿怪。”
蘇秦卻忙擺手,帶著一種解脫和快意的笑容,激動不已:“不不不,夫人這是對我蘇秦最大的禮敬,最大的禮敬啊!這說明我快成功了,不,我已經成功了!”
蘇秦大叫一聲,扔下帽子,大笑三聲。
薜荔嚇了一跳,見他又慢慢平靜,方上前笑道:“蘇子可有住處?若是不曾有住所,我們隔壁還有空屋子,奴婢帶蘇子去。”
羋月自得千金,便又將隔壁租了下來,收容了些士子平日聚會談論,也令嬴稷日常均在那兒。
次日,羋月便拿了令符,遞與宮中,求見易後。
不久,宮中傳訊,令羋月入宮相見。
羋月帶著蘇秦,走過燕國王宮重重回廊。
蘇秦帶著如同朝聖般的神情,看著走過的每一處景觀。一個內侍手捧著蘇秦的竹簡,跟在羋月身後,這是在宮門處便交與他了的。
羋月走進騶虞宮中,只留下蘇秦一個人在外面,惴惴不安地等著。
羋月嫋嫋行在迴廊,內殿門口,侍女青青向她行禮:“夫人,易王后等候您多時了。”
燕易後孟嬴居處,銅爐內青煙嫋嫋。
孟嬴與羋月對坐,兩人自那年冬日會面之後,再未曾相見。
但孟嬴也漸漸知道了羋月的處境,知道了她驛館失火,知道了她受驛丞之困,也知道了她搬到西市。她曾經為此輾轉反側,寢食不安,她處置了驛丞,又派人尋回了羋月所失去的東西,然而她只能悄悄地派人送回給羋月,卻不能再公然召她入見,與她交往。
然而,當她接到羋月遞進來的令符時,她驚異了,她無措了,她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敵不過內疚,更有對於羋月的信任——當她對著羋月剖白過自己的不得已之後,她相信以羋月的傲氣,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或者沒有想到解決的辦法,是不會再來尋找自己的。而這兩種情況,她都必須見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