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要拉回到稍早的時候。
嬴稷自那日在市集中見樂毅一劍斷了那冥惡的手臂,男孩子崇拜英雄的心,就此萌發。雖然他也明知道,如張儀這樣的策士,一言能夠勝過萬千將士,可是終究還需要時勢造就,背後有大國支援。人落難的時候,縱有一張利口,實不及三尺青鋒,一身武藝。
他雖然目睹過母親一言煽動諸遊俠的本事,但終是以為,母親只是婦人而已,無法有高強的武藝,而單憑言語的能力,遇到事情,卻是緩不濟急。
尤其是他入燕以來,遭受火災,被宵小欺凌,甚至流落西市——這接二連三的苦難,他都是親身經歷。若他不是這麼一個弱小的孩童,而是一個有著高強武藝的男子漢,那麼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不會有人敢欺負他們,不會讓母親受這麼多苦,更不會讓女蘿姑姑無辜慘死。
這個念頭死死地纏繞在他的心中,縱然羋月有所察覺,用了許多的例子去勸說,他也只是表面上聽從,內心卻是不曾改變過。
他這種心思,自然也被那些遊俠兒看了出來,何況他又總是不斷地向那些遊俠兒請教武藝。只是那些人若當真有軍旅出身的本事,就不會混在西市了。他們有的如段五、冥惡之流,憑著一身蠻力和不怕死的性子,在遊俠群中自小打到大,練出幾分“實戰經驗”;有的則似樂毅這般,心懷大志,視武藝為下,而視策論為上。
所以他在遊俠當中混了一年多,雖則也學了一些皮毛功夫,練得手腳靈活,也長了幾分力氣,但終究與那些武藝高強之人不能相比。
前些時,便是這個叫段五的遊俠,同他說自己知道西市中隱居著一個高人,武藝極高深,卻是不與人交往,若是向他學習,必能夠進步神速,說自己當日只被那人指點一兩下,便受用終身<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又說自己出身卑微,不敢去求那人,似公子這等身份尊貴之人,若去拜他為師,他豈有不肯之理。
一來二去,嬴稷被他說得心動。這日段五又說,自己已經說動那高人,今日就帶嬴稷去見他。嬴稷畢竟年少,經事不多,聽了他的煽動,連羋月也不敢告訴,便仗著臉熟,去那肉鋪中賒了一刀肉,去酒館中賒了一斤酒,提著酒肉同段五去找那“世外高人”。
段五引了他走進小巷中,嬴稷看著地方越走越是偏僻,詫異地問:“段五叔,那位高人真的住在這裡嗎?”
段五轉頭笑道:“是啊,那位高人平時不太與人來往,他就住在裡面的一間房子裡。”見嬴稷有些懷疑地看著他,段五故意道:“算了算了,那人脾氣又怪,你若不願,不如找別人吧。”
嬴稷見狀急了,認真地道:“我就想拜他為師,他不收我,我就用誠意打動他。”
段五嘿嘿一笑:“嘿,你這小孩,還真有點血性呢!到了,就這家。”此時已經走到巷底,大門虛掩,段五推開門,指了指裡面道:“估計這會兒他不在,你要不要先進去把酒肉放下?”
嬴稷點了點頭,應了一聲,走進門內,放下酒肉仔細打量,卻犯了疑心。但見這小院甚是破落,傢什物件丟了個亂七八糟,舊衣破裳掛在樹杈上,也似好幾日未收了。
他雖然年紀尚小,卻有些見識。若說是世外高人,再怎麼不理俗務,不與人往來,住的屋子可以空曠積塵,卻不能骯髒邋遢。世外高人的院子,可以是落葉不掃,青苔滿階,卻不能是破凳爛桌、食物殘渣堆積;世外高人的院子,可以是爐香嫋嫋,辨不出是哪幾種香合制的,絕不能是無名惡臭不知從何處來。
嬴稷見狀,頓時顧不得許多,將酒肉一扔,就想離開。不料他方一起念,那段五早已經不知何時溜走,卻聽大門啪的一聲關上,一個大漢站在門邊,閂上了門閂,朝著他獰笑著走來。
夕陽斜照,拉得他的身影又長又恐怖,嬴稷認得出他的臉、他的獰笑,這曾經是他好些日子以來的噩夢,這人便是那日在西市上殺了女蘿的冥惡。
見此情形,嬴稷便知道自己上當了,只是身小力弱,被他引誘至此,關上門來,只怕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此時此景,卻比當日西市之上,更險了三分!
嬴稷一步步後退,只是他畢竟年紀小步子慢,只退了兩步,便被冥惡一把揪了過來。
冥惡用左手將嬴稷提到空中,獰笑道:“小兔崽子,想找人學功夫,不如某家好好教教你什麼叫功夫吧!”說著狠狠地將他擲到地上,再踢上一腳。嬴稷被踢飛出去,撞在土牆上,跌落在地,土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