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要價如此之高,必是十分難以對付。那人我當日也見過,口舌翻轉,十分利害,妹妹能夠說服於他,想是出了大力了。”說著便叫玳瑁取了無數珠寶安撫於她。
羋月心中暗歎,張儀果然觀人入微,這五千金的大口一開,不但羋姝將他高看了幾分,甚至亦對羋月的功勞也高看幾分。但既然羋姝不在乎這五千金,自己自然樂觀其成了。
“公子卬?”秦宮前殿耳房中,繆監亦有些失聲。
繆辛恭敬地答道:“正是!”
繆監又問:“可看清是誰推了她一把?”
繆辛恭敬地答:“孩兒只顧著拉了季羋一把,來不及看清那人,但是已經讓人跟下去了。”
繆監問:“哦,有回報嗎?”
繆辛道:“果然是同一批人。”
繆監哼了一聲,臉色陰沉:“越來越囂張了,當真把咸陽當成大梁了吧。”卻又嘆息:“公子卬與大良造在一起?看來,他果然是不甘寂寞了”
繆辛不敢答,只低下了頭去。
繆監嘆:“咸陽只怕多事矣!”
誠如繆監所言,此二人在一起,談的自然不止是風月雪月。
此時公孫衍與魏公子卬攜手而行,直入雲臺,擺宴飲酒。但見滿園菊黃楓紅、秋景無限,魏卬卻是隻喝了兩杯,便鬱郁不能再食,停杯嘆道:“想當年你我在大梁走馬觀花,如今想來,恍若昨日。”
公孫衍亦不勝感嘆:“衍想起當日初見公子的風範,當真如《召南》之詩中說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
魏卬苦笑一聲:“卬此生功業,都已成笑話。如今我已經垂垂老矣,犀首再說這樣的話,實在是令人無地自容了。”
公孫衍聽了他這話,也不禁黯然,道:“此商君之過也。”
魏公子卬,本是魏惠王之弟,人稱其性豪率,善屬文,七歲便能誦詩書,有古君子之風。在先魏武侯時,事宰相公叔痤,與當時中庶子之衛鞅(即商鞅)相交為莫逆,後衛鞅出奔秦國為大良造,魏卬並不以為意。魏惠王任公子卬為河西守將,魏卬為政威嚴,勸農修武,興學養士,為政無失,為將亦多戰功。
不料商鞅入秦,奉命伐魏,兩軍距於雁門。商鞅便致書魏卬,大述當年友情,並說不忍相攻,欲與魏卬會盟,樂飲而罷兵。當時士人雖然各奔不同的國家,各為其主,各出奇謀,然則公是公、私是私。在公事上血流成河亦不影響私下的惺惺相惜,託以性命。因此魏卬不以為意,毫不懷疑地去赴了盟會,不料商鞅卻早有算計,便在盟會之上暗設埋伏,盡出甲士而將魏卬俘虜公子,又派人偽裝魏卬回營,詐開營門,可憐魏軍數十萬人馬,便被商鞅輕易覆滅,魏軍失河西之地<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再加上之前與齊國的馬陵之戰又大敗,本來在列國中魏國屬於強國,這兩戰之敗,國力大衰,與秦國竟是強弱易勢。
魏卬被俘入秦,雖然商鞅對他有愧於心,多方禮遇,除不肯放他歸國之外,並不曾對他有任何限制。便是連秦孝公亦是敬他有古君子之風,不以俘虜視之,起居亦如公卿。
後秦王繼位,與商鞅不合,商鞅曾欲逃魏,但魏王恨他欺騙公子卬,拒不接受,以至於商鞅失了歸路,死於車裂。商鞅死後,秦王欲放魏卬歸魏。但魏卬自恨自恨輕信於人,以至於喪權辱國,為後世羞,無顏見君,不肯歸魏。
魏卬雖得禮遇,但常自鬱郁,不肯輕與人結交。公孫衍在魏時,亦曾與魏卬是舊識,也因此兩人有些往來,如今見他神情鬱郁,也不禁勸道:“公子有古君子之風,奈何季世多偽。
勝敗乃兵家常事。以公子之才德,豈可甘於林泉之下,多年來秦王一直想請公子入朝輔政,公子卻不曾答應,實是可惜?”
魏卬搖頭道:“我多年來已經慣於閒雲野鶴,不堪驅使,不過於你們這些舊友往來而已。前日樗裡子來與我說起,似乎你在朝政的意見上與秦王有所分岐,可是為何?”說到這裡,素來淡漠的神情,倒也有了一絲關心。
唯其少見,更覺珍貴。
公孫衍心中亦是觸動,不禁也將素日不肯對人言的心事說了出來:“唉,秦王以國士相待,我當以國士相報。可惜我無能,與秦王之間,始終未能達到先孝公與商君這樣的舉國相托,生死相依的默契。唉!”
魏卬安慰道:“如管仲遇齊恆公,這種際遇豈是天下人人可得?”
兩人又互飲一杯,半晌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