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醜夫急切叫道:“薜荔,你帶我進去,讓我見見太后,我要見太后,我要見太后——”
薜荔看著他,神情平淡:“魏子,你求仁得仁,太后已經赦你不用殉葬,你還是回去過你自己的日子吧!”
魏醜夫瘋狂地抓住薜荔的手,叫道:“我願意,我願意為太后殉葬。我求求你,你帶我去見太后,我要親口告訴太后,我離不開她,我願意為她而死。”
薜荔搖了搖頭,嘆息:“魏子,不需要了。大王已經燒製了數萬兵馬俑,為太后陪葬。太后說了,活人生殉是不仁的,你還是回去吧。”
魏醜夫絕望地跪下:“不,不,你讓我見太后,她會改變主意的。”
薜荔搖了搖頭,看著魏醜夫的神情有些憐憫:“太后現在已經不記得你是誰了。”
魏醜夫震驚:“你說什麼?”
薜荔道:“太后已經忘記了很多人、很多事,她不記得你是誰了!”
魏醜夫震驚地鬆手,倒退兩步:“怎麼會?她怎麼會忘記我,她怎麼會不記得我是誰?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薜荔走了進去。
魏醜夫跪倒,捂住臉嗚咽。他以為離開她,還能有無限的未來,他早就為自己鋪了路了,不是嗎?他還應該是大王或者太子的功臣,不是嗎?
然則此時他才知道,離開了她,他就什麼也不是,什麼也不是……
薜荔說得沒有錯,羋月的病,已經是越來越重了<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或許是因為離開權力這強心劑以後,羋月徹底放鬆了自己,什麼也不想,再也不需要時時刻刻想著天下局勢,想著秦國後繼之事,想著戰爭宏圖。
她開始變得懶散,變得真正像一個高齡的老人一樣,所有老人應該有但之前被她強大的意志所壓制住的狀態一一浮現。
她開始變得耳聾、眼花,甚至漸漸忘記了許多人、許多事。
秦王嬴稷看著眼前的母親,這才真正確認,她的確是比他年紀更大的老人。
此前,他憂慮著自己會走在母親的前頭。但此刻,他更憂慮母親的狀態繼續惡化。
他天天來章臺宮,親自侍奉她。只要不處理朝政,他就來守著她。
他們之間,相依為命已經五十多年,此刻,他最大的恐懼,是失去她。
她對他而言比任何人都重要。
就算她忘記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她唯一還能記得的人,一定要是他,也必須是他。
最後,他甚至將朝政全權交由太子嬴柱處理,一心一意陪著羋月。只有在羋月昏睡的時候,他才會出來處理太子呈報的政務。
羋月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了,嬴稷一步也不敢離開她,生怕一離開,就會是永遠的遺恨。
這一日,羋月醒的時間比較長,她看著嬴稷笑道:“子稷,看來我是快不成啦……”
嬴稷顫聲道:“母后,您撐住啊,兒臣已經讓芾弟和悝弟趕回來了,您要見見他們啊!”
此時,羋月能夠記住的人,已經不多了,不過是魏冉、羋戎、白起幾個近臣和嬴稷、嬴芾、嬴悝這三個兒子。她已經完全不認得唐八子和嬴柱等嬴稷的妃嬪子嗣。
聽了嬴稷的話,羋月搖搖頭:“不行了,等不了啦!”
嬴稷道:“兒臣已經讓黃歇從楚國趕過來了,母后,您要撐住,您要撐住!”
羋月半閉著眼睛,喃喃道:“子歇,要來了嗎?”
嬴稷勸道:“是,子歇要來了,您要撐住。”
羋月道:“我怕我等不到了。”
嬴稷道:“兒臣已經派人去問罪周王,叫他去掉王號。兒臣已經派人去取周天子的九鼎了,九鼎今日就要進咸陽了。母后,您不想看看九鼎放到咸陽殿前的樣子嗎?”
羋月喃喃自語:“九鼎,什麼是九鼎——”
嬴稷的心都涼了,她畢生的追求,都要忘記了嗎?好在過了一會兒,羋月似乎又想起了什麼,眼睛睜大了:“九鼎,周天子?我,帶我去看看。”
嬴稷大喜:“好,兒臣這就帶您去看。”
九座大鼎擺在咸陽殿前,閃閃發光<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羋月倚在步輦上,眼睛似乎也被這金光刺得睜不開眼睛。
嬴稷俯身在羋月耳邊輕輕說道:“母后,您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