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載著一行人返宮,車廂內死寂沉沉。
卻如出宮一樣順利,鬼使神差,沒有人阻攔。
兩面金釘朱漆大門,轟然緊閉,關住了進門的馬車,也似將所有人關在了一座巨大的墳墓裡。
陌影抱膝坐在百里玹夜身邊,頭靠在他的臂膀上,腦海紛亂地思忖著近來發生的一切,不禁懷疑,他一次次救自己,都是皇帝設好的棋局。
皇帝居高臨下,縱觀全域性,可觀每一個細微的角落。
他與父王自幼一起長大,也對父王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鞅。
他若一步推斷三十步,步步為營,定會料定太后與天狼太后惡鬥,重新為百里玹夜選擇一個合適的女子取代安凝,也定然料定,父王一定會給百里玹夜兵權……
她越想越是懼怕,不敢想象,皇帝接下來要做什麼?也不敢猜測,朝堂之上還有什麼陷阱等著父王。
“陌影,怎麼了?還有哪裡不舒服?”
百里玹夜突然開口,驚得她忙坐正。
“沒有。”
“你沉默太久,在想什麼?”
“我只是……不想說話。”
兩人幾句交談,讓車廂裡的氣氛和緩。
百里璘和百里祺商討,該抄那條近路回寢宮。
百里遙邀百里玹夜,一起去椒房宮探望皇后。
百里羿則堅持護送陌影回芙蓉殿……
車伕卻突然“馭——”,狠狠地收住馬韁繩。
馬車突然剎住,一眾貴雅端坐的人,都往前趴下去。
陌影正要開口問怎麼回事,百里玹夜迅速伸手,捂住她的嘴。
車外腳步聲靠近,眾皇子都保持著怪異的姿勢,屏息凝神,一動不動。
“殿下們,都下車吧!太后娘娘、皇上,南贏王都來接你們了!”
是鄭嬤嬤的聲音。
於是,眾皇子都硬著頭皮起身,卻誰也不想第一個下去。
陌影看他們一眼,見百里玹夜慫恿,無奈地起身走在前面,掀開車簾。
小李子極有眼色地忙跑過來迎過來,抬手臂扶著,“郡主,您慢著點。”
陌影踩著腳凳下去,步履間,一身鈴鐺叮叮噹噹地晃動,顯得異常突兀古怪,眾人看來的眼神亦是如看怪物。
她窘迫地抿唇,不禁懊悔穿這身衣裳。
忐忑抬眸偷覷那一行所謂“迎接”的人,正見百里珣和父王就在太后左右兩邊。
觸及父王那雙滿是暴怒與失望的虎目,她心虛地低下頭,越是發覺那視線似能將她燒成一撮灰燼。
想到剛收到字條上的署名——嚴如丹,卻又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脊背,脖頸就挺直起來。
嚴懷景因她無懼的迎視自己,不由微怔,怒火旋即爆燃,氣勢狂煞地上前,舉起巴掌便打在她臉上。
陌影被打得耳朵嗡一聲巨響,臉上火辣辣地痛,頭也歪到一邊,單薄的身子隨著這一掌不穩地踉蹌幾步,終於還是站穩。
她知道自己私自出宮該罰,卻猜不透幽芙到底在他面前說了什麼,竟讓他當眾打自己……
她不甘示弱地逼近他,以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諷笑道,“我在你心裡算什麼?”
嚴懷景失望已極,博然大怒,“放肆!”
“你心裡既然沒有我母親,乾脆打死我,找嚴如丹來替補好了!”
嚴懷景一把扣住她的脖頸,張口要質問,卻顧及到四周的人,終是憤然將她推開去……
百里玹夜忙衝過來,在陌影摔倒之前,迅疾把她撈在懷裡。
百里羿、百里煒也都跟過來……
“本王在教訓自己的女兒,幾位殿下自身難保,還是去向太后與皇上認錯吧!”
太后沉聲怒斥,“懷景,陌影是哀家的人,你打她,可問過哀家?”
“太后……”他只想把女兒帶回家,嚴嚴實實關起來,再去弄清楚嚴如丹到底身在何處。
“怎麼?連哀家和皇帝都不放在眼裡?若是哀家沒有在這裡?你是不是要掐死她?”
嚴懷景無奈地跪在地上,“太后息怒,臣是氣惱她擅自出宮,闖下大禍!懇請太后恩准臣把女兒帶回家!”
“她沒有闖禍,她只是被安凝騙了出去,說到底,還是你從前不曾好好教導她,才會害她上了壞人的當。你若這樣把她帶回去,不打死她才怪!”
太后威嚴怒斥之後,沉了沉氣,命令,“玹夜,快把陌影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