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丁低著頭,一手拎著花瓶,一手掂著夜壺。 街道上人群熙攘,不時有人指向他,發出一陣哂笑。“哈哈,你瞧,那人掂著夜壺在大街上走。” 柳丁臉頰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拐過彎,看四周無人,柳丁停下了腳步。他仔細打量著那夜壺,黑黢黢的,和尋常人家的夜壺並無不同。湊近一聞,一股尿騷味直衝腦門,燻的他差點直接暈過去。 瑪德! 真是個夜壺啊!還有人剛剛用過。 柳丁再也忍受不了,舉起夜壺直接砸了個粉碎,低聲罵道:“貪賊,還一點都不講究。” 說著,又高高舉起那個花瓶。 但片刻後,柳丁又放下了,“還是拿回去,讓主人看看這垃圾。” 正當柳丁要離開的時候,一個幽幽的聲音響起,“五千兩的,秦始皇用過的夜壺就這樣被你砸了?” 柳丁吃了一驚,連忙扭頭看去,眼前的這幾人怎麼看著這麼熟悉啊!“你們,你們是剛才在那裡買東西的?” 朱由哲點了點頭,看著碎成片的夜壺,搖頭嘆息道:“可惜,可惜。看了那麼多東西,就看中這個秦始皇用過的夜壺了。本來還想從你這裡買走的,但現在被你摔碎了。” 柳丁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著朱由哲,“這位公子,您看錯了吧!這就是一個尋常的夜壺。你若想要,去琉璃廠旁邊的大雜鋪,五文錢一個,要多少有多少。” 朱由哲露出驚訝的表情,“啊!我不信。若是如此,你為何掏五千兩銀子買一個價值五文錢的夜壺?莫非是那個花瓶值錢?” 柳丁滿臉苦笑,舉了舉手中的花瓶,“這個花瓶,一看就是新近做的,花色、釉胎都粗糙的很。比那夜壺值錢點,但最多也就幾十文。你若想要,我一兩銀子賣給你。” 朱由哲上前拿起花瓶,故作姿態的看了一圈,“你說的對,這也是破爛玩意。但我更不明白了,你掏一萬兩銀子買這兩個破爛幹嗎?” 柳丁詫異道:“你不知道那是定國公家的東西?” “聽說了!那又如何?” “你剛來京師吧!” 朱由哲點頭笑道:“老兄眼神犀利,我確實是剛來京師。” 柳丁仔細打量了朱由哲一下,“是商人?” 朱由哲啞然失笑,莫非自己這身打扮像商人?但口中卻說道:“家中頗富,有心做點生意,但還沒想好做什麼?” 柳丁搖了搖頭,“那就難怪了。但小人勸你,回去吧!京師不適合您。” 朱由哲滿臉驚詫,“為何?” 柳丁抬頭看了朱由哲一眼,“你別不信。我這搭眼一看,就知道您不是做生意的料,尤其是在京師。因為您可能會做生意,但你不會做人。而做生意,有的時候就是做人。” 看朱由哲一臉疑惑,柳丁接著道:“你看,定國公賣傢俱,一堆破爛,應該沒人要吧!但不是,聰明的,會做人的人馬上就去買了。他們是在買傢俱嗎?不,他們是用買傢俱的錢搭上定國公這個人。” “那那些銀子是給定國公的?”朱由哲若有所思。 柳丁笑道:“對,就是孝敬定國公的。在京師做生意,不認識點有權勢的人怎麼行?這樣對你說吧!那一萬兩銀子就是孝敬定國公的,而且一點都不多。平時多孝敬,說不得什麼時候就幫上忙了呢!” 朱由哲眉頭緊蹙,問道:“這樣做的人多嗎?” 柳丁面露疑惑,但隨即反應過來,笑道:“你是說送錢的人吧!多,就那幾個國公和侯爺,這一天,誰不收個七八萬兩銀子?皇上讓捐輸,這些國公、侯爺就哭窮,就當街買東西。窮不窮咱不知道,反正這些錢落不到國庫裡面。” 朱由哲臉色鐵青,久久沒有言語。 看幾人都臉色難看,柳丁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忙道:“幾位,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勞駕,讓一下。” “你還不能走。”朱由哲冷冷的聲音響起。 孟大春伸手攔住要離開的柳丁。 “公子,您這是幹什麼啊!” 朱由哲擠出一絲笑容,“老兄莫慌。我剛剛在那裡聽你說你是富源糧鋪的,就想見見你家主人?” “見我家主人?” 朱由哲點了點頭,“我剛剛對你說了,我家中頗富,糧食堆積如山。所以,就想見見你家主人,看我們能不能做筆糧食生意。你也知道,我初來乍到的,第一筆生意不求賺多少,但求結個緣。” “啊!這樣啊!那敢情好。公子,那我現在就帶您們去。” 朱由哲點了點頭,轉身拍了拍朱慈烺的頭,“烺兒,今天玩的差不多了,該回去了。老王,帶他先回客棧。” 王之心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待到蔣德璟輕輕的碰了他一下,這才意識到是在叫他。 “皇……,知道了,老爺!” 酒樓設宴,朱由哲和蔣德璟入座,孟大春站在一旁。 在他們對面,是一個眼神裡透露著精明,體型肥壯的中年男子。柳丁說,是他家主人,名叫柳嵩。 “老兄是哪裡人?” 朱由哲想了片刻,自己一口北方口音,說的遠也不像啊!“永平府人,距離京師有三百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