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末,卯時初。 天還未明。 正是一天之中,人最疲憊的時候。 二百個士卒身披軟甲,腰插短刃,悄悄摸到忻州城下。最前三十人,每個人手中拿著一個抓鉤,抓鉤後端綁著繩子。 忻州城牆並不高,輕輕一拋,再用力一拉,抓鉤便緊緊抓住了垛口。 士卒們彼此看了一下,接著抓緊繩子向上慢慢攀去,不一會便到了城頭。 四周寂靜,連警戒計程車卒都沒有。 隨著一個個繩梯被緩緩放下,士卒登城的速度明顯加快。 幾聲沉悶的響動,一陣不算激烈的廝殺之後,城門最終被開啟。在城外等待多時計程車卒發出一聲吶喊,一擁衝進城中。 片刻後,喊殺聲,吶喊聲,慘叫聲,響徹城中。 城中闖軍沒有絲毫防備,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五千士卒死傷大半,剩下的在領頭的率領下衝出城,向南一路奔逃。 但他們還未逃出多遠,便被王屏藩所率的千餘騎兵追上。 一陣廝殺,除少量逃脫外,其他的要麼被殺,要麼被俘,明軍大獲全勝。 朱由哲聽著士卒的彙報,神情振奮。 從孫傳庭在郟縣戰敗之後,大明便一路敗。失了潼關,失了西安,失了榆林,甚至丟了太原。 現在終於迎來了首次勝利,怎能令朱由哲不興奮? 當然,這個勝利有很大的水分。 城中的闖軍並非李自成的嫡系,而是山西本地一個綽號叫張黑臉的土寇。在一個月前,他還領著幾百人在太原西邊的磨盤山中打家劫舍呢! 李過奉李自成之令掃除太原周邊州縣,臨縣縣令驚慌逃走,城內亂成一團。 張黑臉就趁機下山拿下了臨縣,並將之獻給了李過。 李過看到張黑臉手下有數百士卒,而且十分熟悉當地的情況。就給了他一個官職,讓他負責招降當地土寇。 張黑臉兵力迅速擴大,從數百人擴充到了上萬人,被調往忻州阻攔周遇吉。 幾場廝殺之後,被周遇吉打掉了近半。 張黑臉擋不住,只能向李過求援。 但李過的援兵還沒到,便聽到太原已被闖軍拿下,而周遇吉已經北撤到原平的訊息。 張黑臉大喜,率部入城,並向李過報捷。逍遙自在了剛兩天,明軍卻又突然殺了回來,還是偷襲。 制定計劃的是朱由哲,負責指揮的周遇吉,偷潛入城的是王輔臣,負責追擊的是王屏藩。 陣容不可謂不豪華,給足了他張黑臉這個土寇面子。 這種情況下,他不慘敗倒奇怪了。 勝了他,確實也沒什麼可值得驕傲的。 但這是第一勝,對大明的軍心士氣將會產生很大的影響,讓他們覺得闖軍不過如此。 那將來和闖軍嫡系對戰,也會有些信心。 尤其是對朱由哲,畢竟這一戰從提出到最後實施,都是他力主的。 “沒想到,我還是個軍事天才。”朱由哲搖著頭,滿臉的洋洋得意。 朱由檢忍住內心想吐的想法,“提出突襲的是周遇吉,做事的是王屏藩和王輔臣,和你何干?” 朱由哲擺手道:“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我說,他們做,大將軍不都如此嗎?而且大將軍們還都在千里之外指揮,而我卻以身犯險,距離前線不過千米。這樣看,他們還比不過我呢!” 朱由檢轉頭看了看不遠處持刀侍立的數百護衛,以及下面嚴陣以待的數千精悍士卒。 心想,這樣防護還說自己以身犯險?真不要臉。 而且,“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是這個意思嗎? 朱由檢滿臉鄙視的看著朱由哲,突然想起一事,問道:“你剛遣了方正化去見李自成,轉眼間就偷襲了忻州,就不怕此舉害了他?” 朱由哲轉過頭,“怎麼害?李自成還能殺了他不成?兩軍交戰還不斬來使呢!他李自成能收降、重用差點射瞎他的陳永福,豈會沒這點度量?” 說著,朱由哲頓了一下,“而且,就算和談,也得讓李自成覺得我們有這個資格吧!收拾這張黑臉就是給李自成的第一個禮物,接下來還有很多。” 朱由檢沉默著,沒有說話。 這事看著容易,但實施過程,該有多難啊! 朱由哲突然轉過身,認真上下打量著朱由檢。 朱由檢有些奇怪,“你幹什麼呢!” 朱由哲歪著頭,眉頭緊蹙,沉默了半晌,搖了搖頭道:“不對,真的不對。” “什麼不對?” 朱由哲吸了一口氣,好似在思考,“崇禎老哥,你真沒什麼感覺啊!我現在確定,你這道身影確實是淡了,這光幾乎都能透過來了。” 朱由檢先是一怔,接著冷聲道:“你看錯了。” 朱由哲搖了搖頭,“不會,我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因為我們天天在一起,一時難以覺察。但仔細想想。最開始,你就像個真人一般飄在上面。現在呢!你就像太陽下照耀下的一道影子,只淡淡的一層光暈。” 朱由檢不願多言,語氣裡帶著無盡憤懣道:“朕說了,是你看錯了。” 朱由哲還是搖頭,“怎麼會?我又不是瞎子?” 這時,遠處奔來幾十騎,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最前一人,身材高大,相貌英武剛毅,正是山西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