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張了張嘴,卻沒能立刻說出話來。
小楊氏說得不錯,這一門好親事怕早就壞了。
女兒家,能遇見個喜歡自己的未來夫婿已是難得,更何況這人在濟南府也是出了名的青年才俊,他父親周博更是自己父親的同僚,兩個人同署山東布政使司,為左右參議,正經出身的官家子弟。
才貌品相出身,哪樣配不起她宋儀?
不說這件事還好,說起來,宋儀就開始心頭滴血。
低垂了眼,宋儀沉默了大半天,才道:“母親說的是,儀兒自作自受,早已經想好了。此事能成便成,不能成儀兒也扛著。能得母親原諒,已是儀兒的大幸。”
“……你這可憐孩子啊。”小楊氏想起來,對這一門親事也是惋惜,“虧得你父親喜歡你才華,也知道你在書院能耐,沒給宋家姑娘丟臉,你卻……唉,周家之事即便不成,這一回事情也沒壞透,你才名還在,將來找個好人家也不難。左右你父親疼著你,我護著你,你也不必太過擔心。”
“母親抬愛,儀兒愧不敢當。”
宋儀朝著地上磕了個實打實的響頭,胸口處掛著的玉瓶墜子也隨著她動作,緩緩垂落下去貼著那團花絨毯,無聲。
幸得這一回是衛錦推了宋儀下去,她是受委屈的那一個。如今,宋儀閉口不提自己與衛起衛錦兩兄妹的事,也算是識趣。
小楊氏想,這件事就這樣揭過去,衛公子那邊安心,老爺不惦記,便足夠了。
“快扶儀姐兒起來。瞧瞧你這臉白的……芙葉,去取一些補品,一會兒給儀姐兒帶回去。”小楊氏吩咐了一句,又道,“只是書院那邊即將結業,明日要考校書法丹青。我聽你大姐三姐說過,此二者乃是你短處,你可莫丟了自個兒的臉。”
書院的事?
宋儀心裡發苦。
她之前看佔了自己身體的那人留下的小簿子,知道對方也不知哪裡來那麼多才華橫溢的好詩,連著更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方子和點子,可不知為什麼,這人的字跡和繪畫都是拙劣無比,無法入眼。
宋儀倒是不怕太太說的什麼丹青書法,她覺得要靠著一個“抄”字,維持如今的才名,無疑痴人說夢。
丹青書法好解決,才華可是要考校真功夫了。
不過對著小楊氏,鐵定不能這樣說。
宋儀道:“母親提點,儀兒不敢忘記,必盡力而為。”
小楊氏只覺得這“盡力而為”幾個字軟綿綿沒力氣,不過這種事強求不來,更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練出來的,說了也是無用,於是揮揮手叫她回去養著。
“去吧,莫辜負了你父親的期待。”
這一來,宋儀才彎身告退。
走的時候,小楊氏叫孟姨娘留了下來,兩個人約莫還有話說,宋儀於是先帶著丫鬟離開。
回了屋,她先叫丫鬟們把屋內屋外她看不順眼的東西都給撤換下來,這才開始收拾屋內所有一切可能對她又用的東西。
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嚇一跳。
這一位所謂的“穿越女”,還真留下不少有用過的東西。
妝奩內盛著許多香料香藥;小匣子裡的一應器物首飾,甚至有一串漂亮的綠蜜蠟手串;箱子底下竟然還有一沓銀票,宋儀粗粗一數居然有萬兩。
她咋舌了半天,終究還是把這一沓銀票又壓了回去,暫沒敢動。
宋儀現在最需要的東西,是在書案右上角用鎮紙壓著的一卷字畫。
不過在展開字畫之後,宋儀嘴角便是一抽。
這一位的水準,還真是一言難盡。
畫的是山水行舟圖,題的是“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詩是好詩,畫卻不是好畫,字更不是好字,平白叫人覺出一種詭異來。
明日就是濟南女子書院考校功課的日子,宋儀缺了兩年,要跟上旁人本身便很困難。偏偏這一位主兒又在這兩年裡大出風頭,現在宋儀回來了,頓時處於一個騎虎難下的局面。
不過,眼下宋儀最好奇的問題在於:當初的“她”,到底用什麼辦法掩蓋掉了筆跡的改變?
這關係到宋儀明日應該怎麼解決書院那邊的問題,她沒辦法掉以輕心。
重新翻開那一本“穿越日記”,宋儀挑了燈,細細翻找研讀起來。
窗下一道倩影,窗外卻有三聲鷓鴣。
宋儀聽見了,只嘀咕了一句:“春日裡頭,哪兒來的鷓鴣聲?”
等等,鷓鴣?
心頭忽然一凜,